西决《西决》以后

总觉得家族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点大，有点虚。一直都生活在小家庭里，父母或许过于保护了，对家族的概念有点陌生。

《西决》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提醒，让我开始关注一下自己家族里，除了爸妈以外的亲人。我爸有三姐弟，老爸最小。其实我奶奶有四个孩子，但是有个女儿很小的时候就掉河里淹死了。所以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位二姨的影子。

据我老爸说，奶奶从小就是个孤儿，嫁给我爷爷后两人感情也不是非常好。我对我爷爷没有深刻印象，就隐约记得他去世那天，爸妈带着我去了火葬场，然后我捧回来一个相框，上面是爷爷没有表情的脸。我跟奶奶亲，我从小就腻着她，吃饭睡觉都一块儿。后来渐渐大了，才没有继续赖着。

大姨家离我家挺近的，我家搬了新房子后，就更近了，所以平时来往也多。大姨有两个女儿，表姐长得小小的，比我大六岁，可是身高没我现在高。其实我觉得表姐一直都运气挺好的，长得好看，又是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还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从小就羡慕她，可是姐姐的感情好像不那么顺利。第一个男朋友当兵去了之后就分手了，第二个也没多久。后来跟一个比她大一些的男医生结婚了，貌似两人还挺般配的。可没想到没多久就听说离婚了。对的，我只是听说，我也不好意思去问。记得大表姐结婚那天，新郎总是冷冷的，让我们这边的亲戚都感觉不爽，连我们走了都不见来送送。我爸他们貌似很生气，也失望。姐姐那天送我们走的时候就哭了，说他怎么都不给个笑脸啊。我看着也难受，但我又不好说什么。回去的路上，爸妈他们一直在说男方怎么怎么不懂事，我看着漆黑黑的窗外，感觉有些心疼。

后来姐姐有了孩子，后来就听说那男的因为欠了一屁股债跑了。再后来就是听说两人离婚了，姐姐搬回大姨家住。现在大表姐重新开始工作，不经常在家，孩子也就留给大姨照顾着。小侄子很可爱，又活泼，看着我老爱笑，就是长得特像他爸爸。

大姨还有个女儿就是我小表妹，比我小两岁，所以我跟她玩的时间多，关系也很好。表妹长得瘦，这让我很嫉妒。小时候这个表妹说话会结巴，当时大姨他们还很担心长大了还好不了怎么办。不过幸运的是，表妹长大了，结巴也没有了，反而长成一张快嘴，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十分吃香。这也让我嫉妒了，我就闷葫芦一个啊。

表妹上完初中就上我们那边的电大了，成人教育学院。在那个鱼龙混杂的学校里，表妹变得更加成熟和时尚了，会打扮，会处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老觉得我怎么就这么幼稚呢。其实表妹还是很懂事的，大表姐不在家，她就担起照顾表姐那孩子航航的任务，干起活来熟练着，就像孩子她生的一样。每次我去看航航的时候，我都感叹着，航航有两个妈了啊。

听我奶奶说，我爸和我大伯小时候可以说都是大姨照顾大的。那时候爷爷奶奶都忙着村里小队的农活，哪有时间带孩子。所以重担都落在大姨身上。现在姐弟们都各自成家，也该说轻松了。可是某个时候，突然说大姨和大姨父离婚了。妈妈说是大姨父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大姨知道后立马办离婚。这多少让我惊讶了很久。在我眼里，大姨父一直是个沉默内敛的人，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是经常的笑。出了这样的事，我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我佩服我大姨的坚决和勇敢，可是这个外表坚强的女人，心里不知道有多少苦。大半辈子都跟了这个男人，两个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这时候离婚，以后该怎么办。那时大姨开了一家五金店，生意一般般，在我眼里是这样。离婚后大姨就天天守着小店，看着来来往往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走过，偶尔有人和她打个招呼，她也就微微咧嘴，算是回应了。晚上的时间一般都是在麻将里度过的，整个人瘦了不少。

不知怎么的，后来我上高中的时候，又听说大姨他们复婚了。大姨父回来了，就来找大姨。没多久就决定复婚。起初我还想着大姨父怎么这么不要脸，这样了还都能回来，那段时间见着大姨父就绕道走，去大姨家也从不叫他。可是我看着我大姨，这个辛苦的女人，她脸上是真心的笑，心情也不错。她心里还是想着大姨父的吧。大姨父回来后就戒了烟，也戒了酒，认认真真地找了份开运输车的工作，认认真真的为这个失而复得的家忙碌着。也许他是真心悔过了，也是该得到原谅的时候了。既然有心悔过，再不给他机会，那就是我们的不对了。我们家族其他人都接受了重新回来的大姨父，每次大家一起吃饭时都会敬上几杯酒。

再说说我大伯。大伯是老二，可长得比我爸瘦，皮肤很白，他们都说我大伯和我爷爷长得最像，我也就从大伯的五官中寻找爷爷的影子。小时候，大伯一直是我们家的骄傲。那时候大伯是我们村第一个买大哥大的老板，我见过那个像砖头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当时看着那叫一个神奇啊，一双手摸着那大哥大都停不下来。大伯有个儿子，和我一样年纪，不过生日比我早，就成我哥了。我哥小时候特帅，当时家里有钱，小小年纪就穿一身青绿格子的小西装，脚上一双发亮的黑皮鞋，走起路来一闪一闪，那叫一个神气。我老爱跟着我哥后面走，沾点光。这就导致小班里，男生我哥是头儿，女生里就是我老大，哈哈，兄妹两个称霸班级。

五年级的时候，大伯突然决定要去福建发展，说是开煤矿去了，一去就是一年多。后来大妈也跟着去了，留下我哥暂时寄养在我家。其实我哥还是挺照顾我的，那时候我成绩好，爸妈也惯着我，我哥就不一样了，爸妈不在身边，成绩也有些滑，我想他心里一定不是很舒服。我爸妈对他再好也不是亲爸妈啊。而且那时候男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又加上没人管，整天都想着游戏啊，和兄弟玩啊，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有时候看着我哥，我就觉着真可怜，爸爸妈妈抛下她跑去了福建，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伤心，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平时话少了，老出神。我就想啊，我一定要对我哥好一点，多和他玩。可是我当时做的，现在想想都没有照顾到我哥的情绪。由于成绩还拿得出手，每次考试我都回来向父母炫耀，爸妈听着高兴了，就问我哥考得怎么样。我哥一下子就沉默了，报出一个不怎么好的数字，一脸无措的站在那里。有一次早上上学我哥起床晚了，我等不及就先骑车去上学了。到半路的时候我哥满头大汗的赶上来，递给我一饭盒。我才明白过来我急着出门，忘记带饭盒了。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感觉自己真坏，稍微等等都等不了，最后还让我哥给我送饭盒上来。还有一次期末考完，成绩报告单拿回家，我看到我哥成绩单上的成绩有改过的痕迹，当时我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还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爸。我哥就被我爸语重心长地教训了一顿。现在想想我当时怎么这么坏呢，怎么就不知道维护一下哥哥，成绩改就改了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知道收敛下，体谅一下，为他说几句好话。长大以后我一直挺愧疚的。

小学毕业后我大伯回来了一次，把我哥带了过去，顺便把我也带去了福建玩。在那间小小的房子里，我度过了小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等我回来上初中，哥哥就留在了福建。直到初中毕业，我哥才跟着大妈回来这边上高中。我爸问大伯怎么不回来，大妈只是沉默不说话。哥回来就上了职高，也越发沉默了，见了面就笑笑，不说话。大伯偶尔会打个电话回来，也不说那边的情况，就让我爸汇钱过去。起初我爸劝他回来，后来大姨，我小爷爷他们都跟着劝，大伯就是不回来。

又一次吃饭的时候，我爸开玩笑地对我哥说，以后我们这一大家啊，就靠你一个了。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想着老爸是不是喝多了。我哥倒不奇怪，笑笑点了点头。也许他比我考虑得更远了，或者说，我还不成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大伯还是回来了，那也是我哥考上大学后的事情了。我奶奶就一个劲儿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伯回来一直都乐呵呵的，问他那边发展地怎样他就直摇头，说不提了不提了，运气太背。旁边的人也就识趣地转移话题。只有一次，大伯喝醉了，又哭又闹，喊着你们是不是都看不起我，凭什么***什么都干不好，就是运气差，我就是运气差。喊完了就一直哭。我没看见这一幕，这都是后来我妈对我说的。我想着，其实大伯也不容易，当年他是那么意气风发，现在落魄了，心里是难受。大伯一直就是那种心气高的人，受不了别人看不起自己。发泄一下也正常，只是可惜了我哥，原本他可以过得更好。现在大伯又办了一个厂，就在我们村里。大妈也跟着大伯一起，一门心思在厂里面。我大妈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一个开朗大气的女人，说话嗓门大，语气也直，像个妇女主任。可是从我妈口中转述的大妈，就变成一个温柔，没主见的人。她一直跟着大伯，他去哪儿就跟着去哪儿，生活再拮据也默默地站在大伯身边。也许我不大见大妈这样的一面，完全是两个大妈。而我更喜欢我印象中大妈，那么有生气，有领导风范。

这么一大家子，事情多的说也说不完。没有想象中的单纯，也不见得沉痛万分。一家有一家的秘密，欢笑也好，痛苦也好，这么一群人，总是在一起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