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关于爱与死亡的考据学》

人生不能承受的，不是存在，

而是作为自我的存在。

生活，并没有幸福可言。

生活，就是在这尘世中带着痛苦的自我。

（一）不可比较的爱

“两位武家哥哥缠得她好紧，她无可推托，只好说两个都欢喜。哈哈，世上哪有一个好女子会同时爱上两个男人？我那芙妹端庄贞淑，更加绝无此理。我跟你们实说了罢，两个都欢喜，便是一个都不欢喜。”

——《神雕侠侣》

“所谓我们爱A，胜过爱B，这并非对比两种爱的等级，而是说，B得不到爱。

被爱的人是不可比较的。即使我们处在同时爱A和B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去比较两者，否则我们就马上不再爱两者之一。”

——《不朽》

其实，爱情之爱与一般爱物之爱不同。一般情况下，可以兼爱鱼和熊掌。而爱情之爱则是一种生命力的贯注。这种贯注分到两处，便已经不是真爱了。

问问郭芙自己，她也说不清楚。她也真以为自己在二武之间难于取舍。

后来，经历了一系列人生风雨，郭芙才明白，原来自己喜欢的并非武氏兄弟，而偏偏是那个最让她恼恨的被她削去一条臂膀的杨过！

杨过的话说对了。

杨过失去了一条臂膀。

（二）感情的人（homo sentimenatlis）

“只要我们生活在人类之中，我们必将是人们看待我们的那个样子。

如果在所爱的人的思想中，没有对他自己的形象的苦苦追求，爱情还能想象吗？

当我们不再关心别人看我们的方式时，我们便不再爱他了。

……

这是很奇怪的：她发疯似地爱贝尔纳，可是又不关心他。

爱情用了解这种幻想欺骗我们大家。”

——《不朽》

犹太教对它的信徒规定了法律，这法律希望能够合情合理地为人所理解。在那里，善与恶的标准是客观的：应该了解和遵守的是成文的法律。

基督教把它完全颠倒了：爱上帝，做你希望的事！（圣奥古斯丁）

爱成为基督的最高旨意。

于是，在基督教的言语里，“真正的爱永远有理，哪怕它错了”。爱成为最高美德，它使我们失去对尘世的知觉，使我们心里充满了天堂；因此爱使我们摆脱了一切罪恶。

可是，真正的感情或者说爱其实很简单。

感情很显然是在我们不知不觉之间，而且常常是在我们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当我们“希望”去感受它，感情就不再是感情，而是感情的模仿，感情的炫耀，是通常所谓的歇斯底里。

因这个缘故，“感情的人”事实上等同于“歇斯底里”。

无论如何，我们的最终结果是固定的，我们所有人：

母亲通过婚姻，从家庭走向家庭；而父亲通过婚姻，从孤独走向孤独。

（三）死亡

“受惠于很多人，却让很多人因我而受难，往后将还有承受不完的痛苦。剩下的余生只会是别人的累赘。健康不很好，所以什么也不能做，就连书也读不下去，字也写不成。不要太过于悲伤，生和死不都是自然的一个形象？ 不要道歉，也不要埋怨谁，都是命。火葬了吧。”

——卢武铉

“死亡就像她所期待的那样，不像消失，而像转移，像自身的转移。这种愿望只跟在她的存在的土壤里，慢慢地在她身上生长，像一朵黑色的花那样盛开。”

——《不朽》

即便火星是只痛苦的星球，即便火星的石头痛苦得嚎叫，也不能使我们感动，因为火星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摆脱了世界的人对世界的痛苦无动于衷。

也许，我们其实没有资格述说他人的痛苦，尤其没有资格述说他人的死亡，更没有资格把他人的死亡描述成痛苦。

只是，对死亡的描述永远无法摆脱人类存在的宿命，这种存在是人的脑海中的一个交织着虚幻的现实。我们不可能在短暂的一生中穷尽它的无尽可能性，所以只好用自己的视角来观看整个世界。所以如果哪天有人说的或者做的背离了我们的轨道，我们一定会震惊，不是为新观点，而是为这一背离震惊。正如昆德拉，以及卢武铉。

然而存在，存在就是幸福。

存在：变成喷泉，在这石头的承水盘中，世界仿佛热雨一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