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与青春有关——评路内长篇
却尘
《收获》破天荒地以半年内刊发两个长篇的姿态给了路内这位文学新人一种肯定。从某种意义上,路内在《收获》2008年春夏长篇专号里的《追随她的旅程》以及2007年《收获》第六期的《少年巴比伦》,记录的是一部被现实忽视的技校生群体的另类青春史——
路小路在《少年巴比伦》“糖精厂”的机器轰鸣的工厂里,“看样子做诗人比进(厂)宣传科容易。”但做诗人进不了宣传科,只能去车间。一个写诗的学徒工有着加缪《局外人》那般的不合时宜,就如同很多人在单位看《收获》的时候,要偷偷摸摸的,仿佛是在偷情一样。这是个很现实的时代,关心柴米油盐要比文学更实在。在《一地鸡毛》里,刘震云未卜先知地借着卖板鸭的“小李白”的嘴啐了一口浓痰:“狗屁!那是年轻时不懂事!诗是什么,诗是搔首弄姿混扯蛋!”同样的错觉,在《追随她的旅程》里,是借助小混混说的:“谁让你爱看书的,还爱看《约翰克里斯朵夫》!你们就欠一顿抽!”
对于主人公路小路这样拥有技校文凭的人来说,他们的巴比伦没有“通天塔”——生不逢时、没赶上高考扩招的他们,在这个越来越病态看重学历的年代,只能成为迷茫的一代。博尔赫斯在《巴比伦彩票》的最后写道:“因为巴比伦无非是一场无限的赌博。”在技校生(包括职高生)这样一个巨大群体里,我知道那里肯定卧虎藏龙,但时代并没有给他们一个机会。随着文中和现实的工厂的衰败,他们只好用青春去赌明天。
有些记忆注定是无法抹去的,比如,跟青春有关的日子。
虹影在《饥饿的女儿》里说:“我意识到我的青春年华会非常短暂,像一束光,在一个密匣里锁住”,无独有偶,路内在《少年巴比伦》也写到:“九十年代一眨眼就过去了,我的二十岁倒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而在《追随她的旅程》路内接着写道:“莫镇,就像迷宫中错误的角落。”
仿佛海子的青春“时日漫长/方向中断/动物般的恐惧充塞着我们的诗歌”,在《追随她的旅程》里,迷宫里的路小路也说:“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它,forever,再也不要回来。”这样的日子在刘原《丧家犬也有乡愁》的博客里也出现过,1995年曾为大化电厂运行分场的学徒工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真是最惨痛的时光,一个刚毕业的、21岁的、对生活充满憧憬的少年,与这样的水下生活相遇,与巨大的轰鸣声相遇。那时的我,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生存环境的残酷,爱情的破碎。逃离,也就成了唯一的主题。
逃离糖精厂,逃离戴城。在《少年巴比伦》里,职大、夜大、写诗、考各种专业证,是逃离的手段;在《追随她的旅程》里,杨一和欧阳慧通过高考逃离,于小齐通过去上海学画卡通逃离,曾园通过躲债逃离——
很多人的青春记忆是席慕蓉的“无怨的青春”,是肖复兴的《早恋》,是电视连续剧《十六岁的花季》,那些都属于王朔的纯情卷,跟路小路无关,他的眼神和口吻更类似于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马小军。路小路的爱情,在《少年巴比伦》里,很象王小波的《革命时期的爱情》,只是x海鹰换成了王小波《黄金时代》里陈清扬那样的“医生”角色——“白蓝”,一个受社会大事件牵连的成***人,和无所事事的路小路在爱与痛的边缘挣扎。而和王小波《三十而立》里的“小转铃”一样天真可爱的“小噘嘴”,也是路小路记忆中不可抹掉的。而路内在《追随她的旅程》里,于小齐和曾园从照片开始,如果运用镜头语言,接下来叠画或者淡入淡出,交替出现在路小路的身边,然后到拿照片出来的小蓓结束,一个圆形的结构。开始就是结束,结束也是开始。那段渐行渐远的时光里,借助主人公对刀子的迷恋,和何大草《刀子和刀子》里留着“板寸”的女生何凤相似,那是青春期的叛逆、放纵、散漫、迷茫和焦躁,像一朵罂粟花,美丽而危险。路小路青春期的爱情,和杜拉斯的《情人》,和虹影的《饥饿的女儿》,和吴小曼的《重庆的森林》一样,充满了让人心碎的绝望——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路内的文字有着吴彤《烽火扬州路》那般金属的味道,但如果再次翻阅的时候,不必去听喧嚣的摇滚,而是要放张蔷那怀旧并且撩人的《光阴的故事》:“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这故事跟青春有关,需要哀伤。
当青春逝去,他们双手空空。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4:24:46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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