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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德公路《文学中的电影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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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书评
  • 2023-03-26 14: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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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写作手法

《弗兰德公路》的写作受普鲁斯特的影响非常大,是一本运用意识流手法写成的小说。所谓“意识流手法”就是把事件按它们在人的意识中出现的次序依次书写下来,情节间的“因果次序”被人的意识中的“呈现次序”所代替。这样写下来的小说就象是一个依照时间拍摄出来的纪录片被打乱后又重新组合,组合的方式依据一定的法则,但是,这里首先要指出的是这个法则在不同的意识流小说中并不相同,就象一部电影运用不同的剪辑。

在电影剪辑中,镜头的连接有这么几种,即切、划、淡入淡出、叠化。“切”是最常用的剪辑方法,它直接把后一个镜头的第一帧粘到前一个镜头的尾上;“划”则是用前一个镜头的最后一个画面的边线划过银幕取代原来的画面;“淡入”则将一个镜头由黑画面转亮,“淡出”则是将一个镜头的尾端逐渐转为黑画面;“叠化”是将一个镜头的尾部画面与接下来的镜头的开始做短暂交叠(摘自大卫•波德维尔的《电影艺术——形式与风格》)。

对于普鲁斯特的那部《追忆似水年华》,从第一段开头你就可以看出来,他所用的剪辑可以认为是“淡入淡出”。普鲁斯特在写自己的意识的时候,人们并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写什么,然后他的意识是一点点被揭示出来,就象是一个画面被逐渐点亮,从一个小说的感觉,他越写越多,越来越清晰,但是他必然把他要写的东西全都写完以后,他才会转到别的地方,另外,如果把他的小说再与电影摄影对应一下,那他用的一定是长镜头。也就是说,他是用的长镜的摄影和淡入淡出的剪辑方法。他基本上没有用到蒙太奇(蒙太奇花样繁多,这里的蒙太奇仅指的是在场景中的镜头中间插入其它场景中的镜头使两个场景中的镜头交错呈现)。

西蒙的这个小说则与他不同,这本小说中所用的是快镜摄影,镜头长短不等,而且用了蒙太奇(同上),他的镜头连接不仅有“切”还有“划”亦有“叠化”。

这里的“切”指的是在一个段落结束以后,接下来一个段落被转换到另一段情节(或另一段意识);这里的划指的是在同一个段落的中间情节即被转换;这里的“叠化”指的是他把两个相似的事件之间进行转换,比如佐治在和德•雷谢克的妻子偷情的时候他在其中串到了他与另一个女人偷情的情节上去了,在这时候他对女人的身体的描述可以同时适用两个女人,几乎无法分开,也就是说同一个句子你不知道它到底是属于哪个情节,也许同时属于两个情节所共有。此外还有他在与科丽娜一起的时候,那是在暗中,他总是想起他在闷罐车中的情景也是叠化。

另外,西蒙在写作的时候还用到一种电影中最常用到的一种连贯性,比如电影中,有人打开门出去,然后下一个镜头是有人打开门进来,但是这不是同一个门。还有在一个镜头的末尾,一个人说一句话,然后下一个镜头中有人回答,但是他已不是在回答他了。对这小说略加注意即可发现,西蒙在这小说里也大量运用这种对接方法。

就象剪辑是电影的后期制作一样,得等到所有的镜头拍摄完成以后才进行的工作。这部小说的写作肯定也得是把整个故事构思完成(这种非常成熟的构思并不常见)以后才能写,因为在小说的开头写到的东西就是故事的结局。作家在写作这小说时不会再有即兴发挥的自由,故事的情节象铁板一样已被牢牢的钉死,在写作时作者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故事中的情节(全是现象式的描述)一点一点铺展开来,或者说象一个杂货商把他的商品从他的皮包里依次掏出来,那是各种五颜六色的袜子、披巾、头套还有小裤衩等等,然后就把他们杂乱的摆在一起。

因此,作为一个读者在阅读时候也得象一个顾客一样对这一堆商品的用途非常了解,只有这样才能在阅读的时候知道他在写什么东西,也就是说,只有你清晰的了解了这本书中的故事的情节,你才能知道这个“杂货商”从皮包里掏出来的都是一件一件精美的而且完好无损的成品而不是破布。其实只要是对他的故事非常理解了,你就会发现,他的小说一点也不乱,个性统一的人物塑造,有根有据的情节发展几乎没有一丝破绽,每个片断都象是带有DNA信息一样,一看就知道他分属于哪个情节。另外,如果把这小说的写作手法与一个电影摄影和剪辑方法来比较的话, 我觉得这部小说最象大卫•林奇的《穆荷兰道》,而普鲁斯特的小说则象是塔尔科夫斯基的《乡愁》。

二 故事简介

下面是这小说的故事简介和对其中的几段主要情节中染色体的“碱基对”进行辨别——碱基对就是情节中的人物的不同组合。如果读者想自己去把这小说弄清的话,可以略去不看或回头再看。如果你想省点时间来阅读这本小说,相信了解了其中的故事情节必使你很快就可以对这部小说爱不释手。

主角佐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加入一支骑兵队伍,队长是他的一个表亲叫德•雷谢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先祖也叫德•雷谢克。老德•雷谢克原是一个法国贵族,但是在法国大革命以后背判了自己的阶级放弃了贵族身份并在处死国王的判决书上签上关键的一票。后来***命他率领一支军队出征西班牙,结果兵败,只好一路溃逃回家,回家后用一支手枪自杀身亡。

小德•雷谢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恢复了他的贵族名号,过起了花花公子的生活,在中年的时候娶了一位比他小二十岁的女子科丽娜。他为了讨得他的欢心,什么都迁就她,不仅为她买下了一个马厩和赛马场雇佣了一个专业的骑手,还对她与那骑手之间的偷情忍气吞声、不闻不问。当然,他并非是不在乎,只是他一心想让她自律。但是他只能落得失望。他在战争爆发前加入骑兵队成了上尉队长,并且也把那个让他吃醋的骑师也带到了部队当了他的勤务兵,这就是书中的伊格莱兹亚。

战前他们驻扎在默兹河附近的一个小村。少尉布吕姆和士兵瓦克、马尔登住在一个农家里,这家人有三个成员,一个漂亮的女人和一个跛子,一个丑老太婆。跛子并非女人的丈夫,却对那女人的看管非常严,但是佐治仍然成功的与那女人偷情。瓦克是个“百事通”,什么都知道,马尔登是个装配工,对马一窍不通,因为自己的坐骑不听话,而用头盔砸它的头,终把它砸死。少尉布吕姆是个喜欢夸夸其谈的犹太人。

战争发生在一个雨天里,他们遭遇德国人的伏击,队伍一下子就被打垮。人死了大半,逃出去的了了无几,瓦克死在佐治面前,佐治侥幸逃得性命。在逃亡途中,他遇到了队长雷谢克、勤务兵伊格莱兹亚和犹太人少尉布吕姆,然后和他们在战场上一起漫无目标的流亡。

队长德•雷谢克看到他的队伍瞬间被歼灭,与老雷谢克遭遇相同的命运,再加上对生活伤心失望,他力求一死。一路上他对阻击兵所带来的危险丝毫也不关心,因为他的目的就是利用这次战争送掉自己的性命,最终他如愿一偿,而其它的人则逃走了。佐治和伊格莱兹亚一起,布吕姆则不知去向。佐治和伊格莱兹亚试图换上农民的衣服逃跑,但是又因为如此丧失了机会,他们被一队工程兵抛弃,终于还是被抓住。然后又被装在闷罐车载往战俘营,在半路上佐治遇到了同样被抓到的布吕姆。

在战俘营里,伊格莱兹亚遮遮掩掩的对布吕姆和佐治说起他们的队长雷谢克的家事,以及他和队长妻子科丽娜的绯闻。而布吕姆则给佐治添油加醋的编造老德•雷谢克自杀的故事。后来布吕姆在战俘营中死于疾病,而佐治和伊格莱兹亚逃出了出来。

回国后,佐治在家乡经营种植园,他和伊格莱兹亚没有再见面,伊格莱兹亚也没有再去找科丽娜。后来佐治偶然的从一个人口中听说科丽娜改嫁到了图卢兹。他就去找她,并与她共度一晚,在那之前佐治一直知道科丽娜,而且把他当成自己的性幻想对象。科丽娜从他口中才知道德•雷谢克与他曾在一个连队服役但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上面就是故事的梗概。这个故事也就这么几个情节,一个是老雷谢克的(里面老是出现手枪、自杀和卢梭全集),一个是小雷谢克的,一个是伊格莱兹亚的(总是有马的主题),一个是布吕姆的(犹太人和祖传的杂货铺),还有佐治的(他有时回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和与他偷情的两个女人)。前面那些人分别出现在佐治的这段经历中的不同阶段。当情节中同时出现雷谢克、伊格莱兹亚和布吕姆时,那一定是在战争之后他们流亡那一段;当情节中出现布吕姆和佐治的交谈时,那一定出现在运送他们去战俘营的列车上或在战俘营里,因为在那之前他们没有说什么话;当情节中只有伊格莱兹亚和佐治时,那一定是在雷谢克被打死以后,或是他们从战俘营中的第二次逃亡之旅。而当情节中出现瓦克时,那一定是在战斗之前。同样,当情节中出现科丽娜和佐治在一起时,那一定是在佐治从战俘营逃回家以后的才发生的事。如果把这故事的情节完全弄清楚了,小说中的每一段,都会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一点也不会弄混。一看就知道作者在写哪一段和从哪一段划到了哪一段,这一切非常清晰鲜明,一点也不晦涩。当你能把这小说的情节弄得烂熟于胸的时候,你可能会对这小说爱不释手,因为里面的意象非常富足和人物极其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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