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看到戴锦华的访谈录谈到中国当代的几位女作家有人问她会否让自己正处于青少年期的女儿读林白的书戴说不会虽然她对林还是推崇的.原因我已经忘记了但当时对林白的第一印象很深刻深刻过残雪等人.我当时就想,这位女作家的作品一定流宕着女性的所有液体,渴望,成熟。
后来在看此书时有个读比较文学的博士朋友问是什么书我说是一个中国女作家写的当代小说他的第一反映就是身体写作.
再后来看到Barlow的新书"The Question of Women in Chinese Feminism"里面说到中国女作家/女艺术家的所谓"a double bind"一方面她们强调她们的作品是非女性的因为她们不愿意被定位为女性写作从而被类型化;但另一方面她们却掉进了男权社会所规定的游戏和话语里譬如女导演胡玫多年来一直强调自己也能驾御男性导演通常驾御的题材,譬如战争和历史。同样,翟永明也痛恨被贴上女性诗人的标签,她说要打破歧视首先要打破这种称呼。
我对强调女性书写和强调跨女性书写的两派都带有很深的同情,关键不在于哪派能建立自己的理论基础(象Barlow所说,中国的女性主义理论都是外借的,譬如马克思主义),关键其实是在于实验性,在于不停地尝试书写的风格和文本形成,以及思考如何和读者对话。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女性作者/读者身份认同的构建过程(听上去,我好象深受后现代主义影响,但我觉得后现代主义对实践的指导意义已经远大于文艺批判意义了)。
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显然在90年代还是很前沿的,她表达的女性经验和女性焦虑就象她文章的开头所述:
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巴掌自己拍自己,
一面墙自己挡住自己,一朵花自己毁灭自己,
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女人自己嫁给自己。
这一阐述震撼了我,它带有强烈的硝烟气息,罂粟气味,决绝气断。但如果林白只停留在那之上,那么这文章就成了一本“一个陌生人的来信”。好在,林白又说:
“女人在镜子里看自己,既充满自恋的爱意,又怀有隐隐的自虐之心。任何一个自己嫁给自己的女人都十足地拥有不可调和的两面性,就象一匹双头的怪兽。”
于是,她笔下的多米就这样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体验着这种双重性,随着林白梦魇般的叙述。
林白的自传并不是流畅型的,特别是前几章,她变换着称谓,有时用第一人称“我”,有时变成第三人称“多米”,倒并不觉得她用第三人称是为了暂时抽离,以观赏、批判自己 –-- 那个“我”,而是因为林白本身要表达的就是一个分离的主体(a split-subject)。又或者,她要表达的其实是:这个书写的过程就象她自己的人生旅程,是一个形成过程(being),而不是一个展示过程(exhibiting)。
在林白的自传里,我看不到历史背景,不象虹影的“饥饿的女儿”,那是一个时代的饥饿,是一个饥饿时代塑造成的女儿们。看虹的“饥”,我有种通过幻想而形成的感同身受,我虽不是虹影那年代的人,但那年代是熟悉中国历史的人都能幻想到的,而那时代下的女人的饥饿和我那个时代差得并不太遥远。可林白/多米的那种纯粹的个人体验却是让我在看书时一直抗拒的,多米的性格并不讨喜,她如此自恋又如此自虐,让我觉得她有时很可笑,特别是她的那一段段被欺骗的感情。可看完书,我发现她其实就是我们很多女性心里的一面镜子,她折射出的是我们在文化限制下不能或不会去触碰的块垒。比如,多米早期对女性的迷恋和迷茫听上去有些惊世骇俗,但其实这种心理或许很多人都有过,只是我们被教育成不可以这样去尝试,因为它被视为不正常。再比如,多米在和导演的那段情中,她更象是自己迷惑了自己,这样的自虐可能很多女性都会有,只是有时我们不相信是自己虐待了自己,我们只当成是被情被男人虐了。所以,当我们发现这一点时,其实就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不喜欢多米,因为我们最隐秘的那一块被多米照亮了,就象爱伦坡小说里的那人很愤怒地砸碎了镜子 --- 谁让它完整地显示了他?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4:22:3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本文链接: http://www.w2mh.com/show/5280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