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这个结局,淡淡写出的对杜鹃的思念就像穿过幽暗背景的一线光线,照亮了“我”一直晦暗不明的内心,这个伏笔埋得很好,虽然读的时候,就有隐隐的感觉,然而最后被说出来的时候,你还是可以感到一种内心被震动的感觉。
我想杜鹃忧郁多疑而不安的后半生,部分是由于时代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源于这种不明言的爱 ,在怀疑、背叛、失望之后力图掩藏的这种爱,或许才是折磨杜鹃最深的原因。
格非是个好小说家,那种在不经意中写出的残酷,因为一种荒谬感,具有了某种美学意味,很耐人寻味。
整部小说中写得最好的人是仲月楼,(当然我并不是说别的人物写得不好)。
小说中有两个地方让我印象很深刻。
一个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作者并没有花很多的笔墨去描写战争,只是写了在冲锋时“我”的不知所措,然后想拉屎,于是一口气跑到麦田里去蹲着。作者是这样说的:“我在内心却有自己的解释:我把它看作我的身体对于沉睡而无所适从的心灵的一次小小的拯救。”这样的评述仍然是轻描淡写的,虽然小说的这一部分没有出现一个诸如恐惧、胆怯、紧张这样的词,但是在作者平静得近乎客观的描写中,你可以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恐惧感,这种一反常态的描写,没有涉及到任何战争场面的严肃及残酷,而是通过一个人近乎麻木的头脑和身体,传达出了战争的恐怖。并非“我”没有感到恐惧和胆怯,而是由于巨大的恐惧感,我的头脑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这种感觉的钝化,是身体的自救——通过恐惧的缺场来表达恐惧,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
另一个场景是长阳城被攻陷的时候,“我”又一次遇到了仲月楼,他一边和“我”聊天一边为一个受伤的士兵取出小腿中的子弹,他们聊的话题是如何引诱一个女人,其实这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聊天,而是仲月楼一个人在讲,“我”只是附和。重点并不是他们在讲什么,而是他们是在怎样的场景下讲这个话题。仲月楼的娴熟和平静好像他不是在为人做手术,而是在喝茶或是晒太阳,似乎士兵的存在只是虚假的布景,而“我”则完全没有心思和他聊天,对士兵和当时场景的描写,几乎都是从“我”的眼睛里看到的,因为“我”第一次见证这种场景,“我”对聊天的心不在焉和烦躁是因为“我”被这个“士兵”的“正在死亡”牵绊住了。 仲月楼则是无数次经历了这样的场景,他的侃侃而谈,其实并不真是一种司空见惯的“冷漠”。他的“冷漠”,或者说对“性”这一话题的热衷和“我”的烦躁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是人在面对“死亡在场”这一场景时的恐惧,仲月楼通过对“性”的关注来转移对死亡的关注和恐惧,是人在无奈情况下的自我救赎,并且在程度上是一种更深的绝望和厌恶。
场景的残酷和话题的轻松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做完手术以后仲月楼的“手颤抖得很厉害, 很久也没有将火点着”,只在这里暗示出了仲月楼的心理状态,之前对他的语言和动作描写,是一种旁观的记录式的描写,没有任何情感倾向,在这里,场景的最后,通过他的动作所撕开的人物内心的微小缝隙,使得他前面的平静和淡然变成一种伪装,具有某种神经质的意味。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4:21:17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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