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环珮空归 (存时尚稿)
1红巾翠袖,腕间风流。
不过五六岁,便对社戏着迷,但小儿心中哪知唱念做打的韵致,只是一味贪恋戏子的金线袍子和满头珠翠。甚至回家将大哥花了半月薪水买来送我的项链拆散,想串成珠钗,被母亲责备。亦被告知,古代寻常人家女子,一生也不过戴得一次凤冠。及至稍长,随父亲到朋友家,他女儿低挽发髻,为我们奏了一曲古筝《渔舟唱晚》。我又无法顾及她娴熟的轻拢慢捻抹复挑,只是呆看她腕间的温润——一只随着音律在袖下忽隐忽现的青白色玉镯。她,音乐,镯子,这三位一体的古典仕女派头,让我艳羡不已。此后,便任“人世间有百媚千抹,我独爱你那一镯”了。
把踏青时拾得的落花落果,用棉线穿成带着残香的天然镯子,林妹妹是葬花人笑痴,侬是春花秋月在臂弯。做女红时,把恁多碎绸布缀成绢花,搓了丝线再串得几颗边角玉石,便是一挂带着女儿细密心思的布镯。将故去母亲的108颗佛珠缠绕在腕,恰如她与我同吟流觞袖底风的调子。如此种种来演绎“处处无招胜有招”,倒不必非用真金白银和人拼富。将首饰挂满全身丰盛似圣诞树,更是兵家大忌。
亲戚朋友多知我嗜好,往往出行归来送此物,各种材质款式都有:牛皮镶铜扣的、玛瑙与珍珠混杂的、琉璃和银链子衔接的……价可低,但其别致不可少。探春托宝玉买小玩意儿时说,要“朴而不俗,直而不拙”,就是此意。前儿更接到闺蜜圆子从几百里外托人捎来的一对木镯。一只原木原色,说是让我扮时尚大片套袖口外。一只大红雕花,令我佯装小家碧玉闲逛时佩。女人间的勾当多如此,小心意小温馨,让人惦记。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一节,宝玉想转移视线,借口看宝钗的红麝串子,结果看到“雪白一段酥臂”。第二十一回,湘云与黛玉同卧,史睡眠不安稳,曹雪芹写道“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可见镯子与“雪白”膀子总是一起被注解的。便是少时弹古筝的那个姐姐,也是青春丰腴的。这般才能曲误惹得周郎顾,才能红袖添香,才能红巾翠袖搵英雄泪。但红颜逝后呢?
沈从文形容她们“虽为天所厌弃还不自弃”,从大袖中摸出薯干红枣塞到嘴里咀嚼。但想来那大袖下,依然有只被岁月磨得发亮,花纹间填满污渍的银镯吧。也常在乡间见晒太阳的老婆婆,手会无意识的转动这样的镯子,而胳膊已枯瘦。她们落寞地活在过往中,当然也会怀念雪白过的臂膀。那么,还有哪种首饰能比手镯更好的见证女子一生呢。从镯子与手腕尺寸恰好,到它与腕的空隙越来越大。从少女、***到华发满头。
2一表情深。
像我这种大爷型女人,若有个奢靡机会,必然是斜斜躺在床榻上,让丫鬟捶腿,再堕落点就噙支烟枪,在昏昏的光线中吞云吐雾罢。或者半眯着眼从怀里摸出怀表,哼几声该开晚饭了。啧啧,瞧这个欠揍谱儿摆得。但我喜欢清末男人这样装扮,坎肩长褂圆镜片眼镜,外带胸前一条表链子,然后气定神闲的掏出来看,有种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沉沦味道。
上小学时,电子表横空出世,和方便面一样因为廉价新奇受到空前欢迎。大部分小朋友都戴,我没有。而且不论我怎么肯求,父母都拒绝了,可并不是经济不允许。小人儿还是有点虚荣心吧,便存了压岁钱约了同学偷着买,像准备私奔一样紧张了好几天,同学临阵逃脱,计划便搁浅了。现在想来,父母心态估计和我现在不愿给儿子上学带手机一样,怕玩物丧志,比如上课心不在焉老看时间等着下课铃。
但我有个跑销售的大表哥,他宠我,天南海北给我带时髦的玩意儿,有格子萝卜裤、半袖纱衣、大檐太阳帽、镶假钻戒指……其中就包括电子表。犹记得他拿出两块让我挑,一块大红腕表,一块纯白项链表。本地都没卖这些款式,我没心没肺地选走了纯白,他把另一块给了自己女儿。好多天后,表嫂说,他们女儿太小,胳膊细不能戴腕表。十二岁的我沉默了。
梅花牌手表是母亲的专属。逝世前她是优秀教师,她的岁月是上下课铃声,惊心动魄的响着,觉都睡不好。我漫不经心的将手表拨来拨去,幸亏没工具,不然早把它大卸八块了。年长才知,梅花表产自瑞士,在当年也算价格不菲了,母亲把它当我玩具,却拒绝买廉价电子表给我,原来贵贱对错的原则自在她心。至于男人,尤其是成熟男人,佩饰用腕表比别的首饰更显沉稳。但作为一介袅娜女人,我却愿意戴男士腕表,大大表盘甚至和手腕一般粗细,刻度简单明朗,不用有任何宝石和链子类装饰。这样,我就能把时间看得清清楚楚,将往事和往事中沉淀的爱,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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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4:03:32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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