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
我也还有记忆的。上回书说到林教头误入白虎堂时,人人都仰高太尉的鼻息,却有一个当案孔目孙定,却不买高太尉的帐,并不认为那南衙开封府就是高太尉家的,所以不曾害了林冲的性命。
书到后面,也便有了郓城县的小张三,明知道满县人都和宋押司的银子交好,却三番五次挑唆起阎婆披头散发地去告。其中的情由,因为死的是他的***,而这***也是真真切切地为他而死,说好那鸾带是把来与张三系的,金子也是用来给他滋补身体的,只是这竹杠敲得猛了一些,一百两金子也不是说消化就能消化得了,闹到最后,鸾带,金子,女人什么都没有了。不过,能有玉人如此为自己轻身而死,总是一种了不得的福气。小张三啊小张三,看来也确实有着宋公明三件不如,甚至三十件不如的一些魅力。
至少是对阎婆惜这样的女人来说。不过,我很不高兴阎婆惜有着这样的脾气,因为她太认真,几番计较盘算下来,独独地却没有想到自己。但是情之所至,孰不料竟一至若斯。至于那小张三,书上是这么说的,“那张三也耐不过众人面皮;况且婆娘已死了;张三平常亦受宋江好处;因此也只得罢了。”其中最重要的恐怕还是这婆娘死了,倒不是因为死者的可怜,而是那怀里终究空荡荡地少了一个人的缘故。所以情,略尽一尽就好。自己终究还要活着,倘真的要给阎婆惜报仇,一个劲儿和宋江过不去,结果势必会更糟。
其目的不过和作者的意图一样,只不过要逼走宋江,去引出更多的人来。至于再到后文的打虎武松,被一根板凳撂倒的时候,也便有了一个叶孔目,有心要周全他。在权力面前,这些人很像是代表了另一派,这样权力的天平才能平衡,或者竟如跷跷板上上下下,木马一圈圈旋转,都是为了你玩我玩大家玩,社会因此和谐,历史因此进步。
至于文章如此作去,是为了让自己有话,还有更多的话可以说。
【西门庆】
如果单单地要谈西门庆,在这里怕是要避开整部《金瓶梅》,顺便再撇开形形***的一些演绎。虽然在我们的脑子里,一说起西门庆就马上想起《金瓶梅》,还有他的那些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若干老婆,有家花的也有野草的,或许还会想到国内版本删去的那些不干不净的字来,至少先使你自己惹上一身不干不净来。
或许还会想到昨日的社会贤达和今日的新兴企业家。当然,《金瓶梅》的全本,并不是只有中共高干才能读懂,我曾从国内一些旧书市场收罗到一些或残或全,夹批或不夹批,盗版还有不盗版的。虽然也有些面红心跳,还好读起来,并不觉得怎么吃力,这显然不妨碍人人都可以取上一个“西门大官人”的别名,去研究西门庆暂时成功或永久成功的秘诀。
说到暂时成功,是因为在《水浒传》中,他的生药铺的确没有显出多大的斤两来。在狮子楼上被武松扔下去,最后跌出他一个破落户的底色来;《金瓶梅》里的西门庆算得上是永久成功罢,权钱色三方面无一不亨通,这也难怪会成为时下诸公的偶像,纵使英年早逝,而今阳谷县的西门一条街怕是早已就建好了吧,假如人真的有灵魂的话,我想他会随时回来“净坛”的。
我的确是撇不开整部《金瓶梅》,正如我撇不开我眼前那些暂时或永恒的成功一样。踽行在浮华的尘世中,原来我也有声色容光的爱好,而不能沉静的和死水一样。至于王婆口中所说的“潘驴邓小闲”,也真觉得西门大官人的回答有些太夸口,但那是事实,也更像是现实。正如潘金莲一看到打虎英雄便想到好气力,这的确是才子佳人小说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决难胜任的。
这叉竿的有意无意,我也说不清楚。至少西门庆开始像苍蝇一路给悠上了。不过挑帘那一时节,一个不疼了,一个也不曾把手闪了,西门庆的那一双色眼,能在那妇人身上回了七八遍头,可以已是王八瞪绿豆,彼此有心,给对上眼了。王婆的成算,恐怕也在帘下旁观的那一笑之间。之后的五件事和十样光,也不过是顺风使船罢了,最后书上说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还真说不清楚谁勾引谁。
他占有,挑选,看见妖娆妇人先自酥了半边。不管这梅汤,和合汤,宽煎叶儿茶,多些儿甜还是多些儿酸,都一饮而尽;更还有那唱慢曲儿的张惜惜,娶在家里的李娇娇,长做夫妻还是短做夫妻,都一样儿摆布开手脚;银子当头,前有王婆的潘驴邓小闲,后有狱吏的尸伤病物踪遥遥相对。不料事情的实际结果总不太好,单从《水浒》上去说吧:武大捉奸,却要那婆娘顶住了门,自己却钻入床底下躲去;王婆啜毒,“趁船的”不慌,他这个“把舵的”却慌了手脚;如此了了,真让人想不到《金瓶梅》里的那点贼智,最终又从何而来,所以只好在这里一阵稀里糊涂,随便了账。
西门的钱财随着肉身一倒,官吏又有了新的话说。开始念起武松是个义烈好汉,又想他上京去了一遭,也就因时制宜,因人而异,毕竟人活着才有更大的算盘可以打。这大概是西门庆的肉身想不到的,想不到日后还会出现一部《金瓶梅》的大书,在那里面他还可以得意忘形地死上那么一次。
【裴如海】
前些时有人谈起水浒红楼,多是反封建反礼教一类的大话,仿佛作者不如此洗炼一番就做不成这样的大书。这使我常常觉得后人的多事,也并不一定是好事。正如水浒写了几个有名的***,就有人非要说作者和天下的女人有仇一;写了几个不入眼的牛鼻子秃驴就认为作者诋道非佛一通。
我只能说作者还很客观,正如天下的妇人并不一定都是贞静贤淑,而在《水浒传》里,写出几个***,甚至不是***的,不过是为了锤炼英雄的肝胆。而崔道成、丘小乙、蜈蚣岭上的王道人这些,僧道者流也必然少不了这一辈,在书中只不过为了试试鲁智深新打的禅杖,和武二郎得来的戒刀。而飞天药叉丘小乙所唱的,“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夫时好孤栖。”也的确是真话。故报恩寺的裴如海,把那卧房铺设的十分整齐,意欲以佛自命,渡得天下无数女菩萨善知识也。
但我有时会觉得纳闷,当初为什么好好地放下绒线铺的小官人不做,而去当了和尚呢?既然当了和尚,只管好好地请佛念经才是,为什么“两只眼涎瞪瞪的只顾瞪那妇人的眼”呢?这不同的大原因,难道是因为“有这般好声音”,在那个时候做和尚真的也和当今做歌星一般,不但可以拳打保安脚踢孕妇什么的,还有着许多意想不到的甜头么?若果真如此,所以,这血盆经是要念得,佛牙也是要看的,佛牙一入血盆,便换出“好半日”的西天极乐来。
记得以前还看过一本《僧尼孽海》的杂书,虽有不少附会之说,但总有一些是真的罢。而这“小和尚昨夜狂骚”,也是中国人生活中所本有的。嫪毐到底因此能转动一个车轮,但因了历朝历代的压抑,其间在则天女主时虽有些复振,但已经萎缩了下来。而在王小波的《黄金时代》里,小和尚常见,帝王将相亦常见,只是有时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更何况生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代,就连性用品都还得加上一番慎重的选择。
倒是前头巷里和后头巷里编出两只曲儿的人们,“条条巷都唱动了”。这也难怪我会喜欢《笑林广记》那样的一本书。那里面的人和物,虽然有着许多狡黠和鄙俗,沥干泥沙,但毕竟有些真的东西在。
倒是那编曲儿的人,也有一些不省得的事情。那个报晓的胡头陀,只不过和小丫头迎儿一样得些小便宜,又何尝“为争同穴死”呢?这大概就是民间语文的一些粗疏偏颇之处。还好,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3:47:51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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