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小团圆A+B》

小团圆A

“她也不过这么怙惙了一下，向来不去回想过去的事。回忆不管是愉快还是不愉快的，都有一种悲哀，虽然淡，她怕那滋味。她从来不自找伤感，实生活里有的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光就这么想了想，就像站在个古建筑物的门口往里张了张，在月光与黑影中断瓦颓垣千门万户，一瞥间已经知道都在那里。”

我本来想都看完才来说话。

P132。看到那个说着不喜欢幽闭的窗前那一丛白玉兰的张爱玲，琐琐碎碎的成长——哦，说起这个女子，是不该用这么生硬的词汇。分别带弟弟和自己长大的两位老阿妈，有一位是叫做何干的吧；和继母的撕打，渐渐生疏起来的父亲；在母亲的旧公寓打碎门上的玻璃是要自己凑了钱来赔——我都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年岁在哪本匪夷的集子上看到她用疏离的笔触说起这些旧事，居然一直都记得的。于是即便是新的小说，却有陈旧的熟悉感，虽然这一次是又额外的加上了许多微妙的连缀，破碎和颠倒的编织。

这女子，终究是变了的——文字里和文字外，一样的。五十几岁的年纪，总觉得叙述不似年少时漫不经心到无所顾忌，美仍是美的。只是那平白的滞重不知道究竟从哪里来，许是因为这次跳脱不开，终究写到了自己？

说对这小书的期待全然与炒作无关是妄想否认自己的肤浅吧。最近真真假假的争论们旁观得多了，莫名的生出太多窥探的想法。

九莉快要遇见之雍了。

她说“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是有点什么东西在。”

对看什么都只能看出那个唯一主题的我来说，耐着性子熬过这段重新修饰过的冗长，实在很想知道关于那点东西的答案。

小团圆B

她用第三人称的手法，叙说的却是主观的情绪。所以没那么多精细的匠心独运，没那么多首尾相应的会心。她信马由缰的说开去，私人的，无意旁顾。突然想起《情人》，演绎式的，又漫无目的。结果是长短的碎片连缀成一串——有时甚至要吃力的理清其中的联系——并不全是关于他，或者他和她。

这只是她看到的他，也许还有自己。并不是想好要给谁看的他们。她用淡定的优雅守着骄傲的尊严，终究不肯去推度他太多——所以没有旁的作品里那许多精妙的神来之笔。她是真的爱他，以至于由始至终说不出究竟在什么时间，又因为什么才会爱上他。那些在矛盾的徘徊中古怪的缱绻，却终究是爱上了。

“‘二次大战要完了，’他抬起头来安静的说。

‘嗳呦，’她笑着低声呻吟了一下。‘希望它永远打下去。’

之雍沉下脸来道：‘死这么多人，要它永远打下去？’

九莉依旧轻声笑道：‘我不过因为要跟你在一起。’”

恍若倾城的恋，终究是女子。再怎样明白，遇见某段爱，也只剩下不设防的丢盔卸甲，最后留一段不能释怀的挥之不去。即使他给过她那许多伤害，留在她这里，还是多年前旧爱。还是爱。恨是恨不起来的，也不埋怨，或者后悔。终究还是不同。

“只有穿着臃肿的蓝布面大棉袍的九莉，她只有长度阔度厚度，没有地位。”

并没有云淡风轻。她还是介意，即使并没用通常的方式。

“我不知道怎么，喜欢起来简直是狂喜，难受起来倒不大觉得，木木的。”

猜度这里面的真实是有多少。

这不是最初以为的样子。她始终还是不同。我只介意自己看到的这一些——虽然其实她或者并不为了讲他和她。

“他的过去有声有色，不是那么空虚，在等着她来。”

“她像棵树，往之雍窗前长着，在楼窗的灯光里也影影绰绰开着小花，但是也只能在窗外窥视。”

“她跟之雍的事跟谁都不一样，谁也不懂得。只要看她一眼就是误解她。“

Ps：

张爱玲的好，是多少句描摹不出十之一二。像某一年花花背靠着墙听《白月光》突然说出“张信哲的声音啊，听一句骨头就酥了。”我是从第一行开始就意乱情迷——豆豆尝试了一下，却并不懂得这感触。

这是开头，也是结尾——我没把握自己是明白了的。

“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思》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所有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