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rough a Glass, DarklyFantastic Doppelganger——Helen McCloy的《秘密穿镜

Curiosity is the taproot of an intellectual life the most valuable of our simian traits.

好奇是高智生命的根源，也是我们类人猿特征中最有价值的部分。

——Dr. Basil Willing

在amazon书网上查找Through a Glass Darkly，就会发现众多以此语为书名的书籍。虽说标新立异是喜好探寻未知世界的人们所追求的目标之一，反复引用经典却也是人类的一项美德。于是此书名出现在推理小说大家族之中，就不足为奇了。

Through a Glass Darkly这个短语是出自《圣经》新约第七章《哥林多前书》(1 Corinthians)的第十三段第12句，原句说："For now we see through a glass darkly." 这是使徒保罗向哥林多城的会众宣扬爱的本质中的一句话，意思是说，我们通过镜子观看，只能暗暗地看到模糊的一面，寓指只能看到片面的信息。只能掌握部分信息而不能看见真相，这正是大多推理小说表现的一种手段，而它们的最终目的，则恰是探知事物的全貌，得到现象背后的本质。我猜想这或许也是Helen McCloy引用《圣经》之语作为书名的用意之一吧。

《秘密穿镜而过》讲述的是Basil Willing医生在二战之后遇到的一个奇异的案件：Faustina Crayle是美国著名的Brereton女校中的一名艺术教师，一天校长Lightfoot夫人向她宣布将在期中提前解聘她，但却拒绝提供任何理由。沮丧的Faustina Crayle在临走前将苦恼告诉了学校教师中唯一的好友，德语教师Gisela。Gisela猜测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她通过书信的方式将信息又传递给了男友Basil Willing医生。具有丰富心理学知识的Willing医生预感到事情可能的严重性，他亲自来到Brereton女校，深入调查真相。从校长以及学校的女仆乃至学生的口中，他似乎找到了疑问的答案，可是这个答案却显得无比荒谬：多名证人声称曾看到Faustina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这个事实的可怕之处是，传说中出现分身(Double)的人，很快就将死去。果然，一起又一起不可思议的事件接踵而来，死亡登场了。

《秘密穿镜而过》在MWA评出的密室-不可能犯罪书单中排名第十二位，其实这只是Helen McCloy多部不可能犯罪题材小说中的一部而已。与专注于密室谋杀的JDC不同，McCloy的不可能犯罪小说的取材更为广泛，其不可能性常常是一种违背生活经验的反常现象，甚至是一些超自然的现象。这方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JDC笔下《女巫角》、《燃烧的法庭》中的女巫题材，和《耳语之人》中吸血鬼题材。对于超自然现象的自然解释，长久以来就是解谜型推理小说家们热衷的一大主题。

本书的超自然现象其实颇有传统，即“分身”（Double，德语有个专门的词叫Doppelgaenger）。说得简单点，“分身”就是指同一个人在某一段时间内具有多于一个的实体，并处于不同的空间范围内，从事不同的活动。小说中McCloy用了不少篇幅介绍这一类超自然现象的背景，“分身”现象常与人本身的精神现象密不可分，与女巫的传说也颇有瓜葛，这种现象从根本上看，可能是一种幻觉，也可能是一种人为的恶作剧，但是世人还是愿意相信这样的现象会给人带来厄运。小说以这些恐怖的事实为起点，将读者一步步引入貌似超自然的神秘殿堂。

其实“分身”的题材在McCloy之前有人用过，而且与《秘密穿镜而过》有许多类似的地方，这就是Dorothy L. Sayers的短篇小说《镜中人》(The Image in the Mirror)。《镜中人》讲了一个人在一次事故之后，发现自己的心脏变到了右边，身体就如经过镜子反射了一样。后来他在各种场合经常会看见自己的“分身”，与镜像不同的是，那个“分身”会有与自己的动作不同的举止。他渐渐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于是向Wimsey爵爷求助⋯⋯

Sayers喜欢在自己的短篇小说中使用不可能犯罪的题材，McCloy则将这些题材扩充到长篇小说中去。《秘密穿镜而过》的特色在于，小说中复杂的不可能性与扣人心弦的恐怖气氛紧紧契合，以女校中普通的师生生活开场（小说头几章让人回想起AC的《校园疑云》(Cat Among the Pigeons)），随着故事的发展层层推进，海滨小屋发生离奇谋杀案，情节走向高潮；读者捧起书本，读到一个连着一个的不可能时，恐怕在读毕最后Willing医生的解说部分之前，是不会轻易释卷的。

解答部分精彩纷呈，但也不是完美无缺；不明白是构思的疏忽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通篇而言作品似乎存在某种结构上的不足，喜欢畅快结局的读者估计还是会有些许遗憾。不过我个人的感觉，遗憾未必不是一种另类的美，这样费尽心思铺垫了十几章的怪案，作者给出的解释也绝对值得一读，更何况还洋洋洒洒延伸了十几页之多。

顺带一提，这篇小说中有几个次要人物给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一个就是Willing医生的德裔女友Gisela，这个女孩带着几分三四十年代美国新式女性的特征，热情、独立，极有头脑，很可能在某些方面也是作者本人的投影，本书也是Willing医生和Gisela的订婚之作，和Wimsey与Harriet古典浪漫式的订婚镜头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也对，一个古典英式，一个现代美式）；小说中还写到了一名办公时间超级诡异的律师Septimus Watkins，他的一番工作理论令我十分受教。Helen McCloy小说中浓浓的美国色彩在这两位人物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