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做新闻记者,我不知道我的价值何在?我生来就该当记者,置身于社会时局之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写出自己的语言。苦闷是每个人的伤口,我要呐喊!”15岁的医学专科学校学生奥莉亚娜•法拉奇在自己的日记里这样写道。
这段话显然缺少了一点目前时髦的精英气质和文艺调调,现在谈论法拉奇这个稍显“过气”的女记者,也远不如谈论李普曼、谈论光荣与梦想之类有吸引力。
不过,我还是很庆幸自己读完了这本书,(内蒙这个版本确实其烂无比,有机会还是要把新华出版社的找来看看),14篇采访录,其中包括收录在《邓选》第二卷里的那篇。
14篇访谈只能让我看到法拉奇的一部分,她的采访确实都堪称经典,哪怕是一个话题转换的技巧,也值得写入采访学的教程。
采访基辛格时,二人关于越南问题的兜圈子,简直像一段相声:基辛格担心过多谈越南对自己不利,于是在采访开始后不久就发誓再不谈越南了,结果却一而三再而三地被法拉奇给绕了回来。采访中,基辛格第三次被法拉奇诱惑到越南问题上来时——他滔滔不绝到一半,突然惊叫道:我们怎么还在谈论越南?
李鸿谷在一次演讲中提到,我们很多人都受了法拉奇那个经典采访的误导,过分强调“提问者的权利”,但最终形成的是“权力者的提问”,以致假监督之名,进行审问式的采访。确实,我们误读了法拉奇,法拉奇的背后并无权利,她的采访绝无居高临下,也不是刻意与强人对立,她之所以能在任何强势人物前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态、不依不饶的追问,乃是因为她有一整套完整的价值观的支撑,这让权势者无法击倒她——除非你能从价值观的辩论上让她折服。
我印象深刻的是她对伊朗国王巴列维的采访。这个阴郁的男人十分自负,在采访中,他时刻保持着对其他国家,尤其是西方国家社会形态和前途的不屑。“你们绝妙的民主!再过几年你们将发现你们那绝妙的民主会走到哪里。”他对法拉奇说。
巴列维:“民主!民主!让5岁的娃娃去罢工,去游行,这是民主?这是自由?”
法拉奇:“是的,陛下。”
巴列维:“……民主,自由,民主!这些词意味着什么?”
法拉奇:“陛下,请原谅,如果您允许我解释的话,我认为这些词意味着:当尼克松来德黑兰访问时,不从书店里拿走某些书籍。我知道我写的关于越南的书在尼克松来访时从书店里被拿走,在他走后又被放回来。”
……
以上这一段对话让我越发觉得,法拉奇的那种姿态是目前的我们无法做到的,不是我们不能理解什么叫客观报道,不是我们不会用一句轻松的俏皮话来开启一个采访,而是她所追求和信仰的那一套价值体系,我们从来就未完全理解,更未完全接受过。
我们之所以会误读成“权力者的提问”,是我们从来只相信——只有强势、权力才能带给人对话时的勇气。我们不知道,一个完整的价值观、一个坚强的内心、一个对理想世界有自己认知的人,也可以内心强大——这种强大,足以让我们坦然面对任何强权者,甚至强权本身——就像法拉奇在面对她的采访对象时那样。
所以,读完全书,我大致知道了,从15岁时开始,法拉奇为成为一名记者做了哪些方面的积累和努力。我知道,很多方面,我们才刚刚开始。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3:31:06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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