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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黑夜漫游《小说的韵律 兼谈翻译是非》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13:3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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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能够在我还年轻的时候读到这本书。它使我感动,使我疯狂,使我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了动人的旋律,如诗,如歌,像是夜空中陡然飘来的乐音。是啊,那就是音乐。那是语言创造的传奇。请看:

我们生活在严寒黑夜,

人生好象长途旅行;

仰望苍空寻找出路,

天际却无指引的明星。

——沈译《茫茫黑夜漫游》

我们的一生是一次旅行,

在严冬和黑夜之中,

我们寻找着自己的路径,

在全无亮光的天空。

——徐和瑾译《长夜行》题记

这是作者杜撰的一则瑞士王室卫队之歌。

可是,我却由衷地喜欢后者。前者的优雅,却破坏了它内在的韵律,使它由一首诗变成了散文。而后者,却显示了勃勃的生机,那是生命的律动,无望,却不缺少光明。这正是这本书的伟大之处。我想,一部伟大的作品,源于对生活的描摹,犹如摆上一面明镜,照入芸芸众生,于是,在这其中,我们都看到了自我的身影。不不,不仅如此——伟大的作品,是饱含着作者对生命的敬意的,那里,不仅有黑暗,更有光明。如雨果,如鲁迅在革命者坟头献上的花。

这部作品里,我们听着作者滔滔不绝地讲述,追随着作者的脚步,游历世界,我们随着他喜怒哀乐,品味人生,宛如作者就在我们面前,那些文字随机转化为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这使得作品看上是那么松散,仔细品来却有内在的完整性;这部作品,看上饱含控诉,却又不乏温馨,更主要的是,她的言语像是一首诗,捡起一句,读来犹如音乐在跳动。这部不是典雅的句子所能给的,他是活生生的,像是雨后的小草,是狂野不羁的。如这一段:

“我难道是地球上唯一的懦夫?我心里这么想,而且怀着极度的恐惧!……我是否陷入了二百万脱掉锁链、武装到头发和充满英雄气概的疯子之中?他们有戴钢盔的,有不戴钢盔的,有不骑马的,骑摩托的,吼叫的,坐汽车的,吹哨的,射击的,密谋策划的,天上飞的,跪着的,挖沟的,隐蔽的,驱马跳跃在小道上的,把车开得劈里啪啦响的,他们关在地球上,就像关在疯人院里一样,要在地球上摧毁一切,把德国、法国和新旧大陆统统摧毁,把一切生灵统统摧毁,他们比狗还要疯狂,居然喜欢自己的疯劲(这点是狗所不及的),比一千条狗还要疯狂一百、一千倍,还要坏一百、一千倍!我们真行!我想,我真的加入了世界末日的十字军远征。”

如:

“在精心组织的葬礼上,人们也都十分悲伤,但心里仍在考虑遗产,考虑未来的假期,考虑那娇小可爱、据说***旺盛的遗孀,还考虑相比之下自己会活得长久些,也许永远不会死掉……谁知道呢?

“ 当你走在送葬队伍后面时,所有的人都会向你举帽致敬。这使人感到高兴。这时可得举止文雅,神情得体,不能高声说笑,只能心里欢喜。这是允许的。在心里干什么都行。

“在战争时期,人们不是在中二楼里跳舞,而是在地下室跳舞。这点战士们可以忍受,他们甚至喜欢这样。他们一到就要跳舞,但没人觉得这样做可疑。其实,只有勇敢才可疑。让自己的身体勇敢?你等于是叫蛆勇敢,蛆颜色淡红、苍白,身上软绵绵的,就像我们一样。”

“我们之间有五个法郎的隔阂,就足以产生恨,希望他们统统死光。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五个法郎的隔阂,就不会有爱。”

“人的身上已经没有很多音乐,无法使生活像舞蹈一样优美,情况就是这样。整个青春都已死在天涯海角,死在鸦雀无声的真理之中。……真理是快要死去但又死不掉。这个世界上的真理就是死亡。必须作出选择,要么死亡,要么撒谎。可我却一直没能把自己杀死。”

( 我和他们之间有了这五法郎的交易,就足够可以怨恨他们,巴不得他们统统归天。只要是五法郎之争,这个世上就谈不上怜爱。/我们自身的音乐所剩不多,难以让生活翩翩起舞。青春已经消失在遥远的、真实的寂静之中。……真实就是无尽无休的弥留,人间的真实就是死亡。必须在死亡和说谎之间选择。我却从来不敢自杀。——沈译《茫茫黑夜漫游》。显然,徐译,高度凝练,活泼,更口语化,也更传神。沈译典雅,文绉绉的,却少点什么。其实,整部作品,就是一个人在那里喃喃不绝地讲述他的经历,有时,甚至使用第二人称,用“你”来强化这种面对面的交流,读来如闻其声。其实,典雅与工整并不是诗意,诗意存在于内在的韵律。显然,徐译,既有口语的粗俗生动,又混合了诗意的高度凝练。)

这些文字,一语道出了生活的真相,又保留一丝温情。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喜欢控诉,是的,那就是生活之恶,我们剩余困顿之中 ;然而,倘若只剩下控诉,那么,文学也就变成了檄文,世界也就剩下沉沉的黑暗。所幸,我们总是会看到光明。哪怕是一点自嘲,一点幽默,即便冷峻,深刻,一针见血,但是总会让人觉得毕竟还有一方艳阳天。

可喜的是,这样的文字是如此畅快,喃喃自语却不觉得啰嗦,读来酣畅。它简洁,凝练,粗俗但不鄙陋,畅快但不做作,仿佛有一种韵律在回荡,犹如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音乐性吧。事实上,小说的音乐性还体现在他的节奏上。小说不分章节,每章之间自然空出,更没有所谓的标题,一切宛若一气呵成,或长或短(大多篇幅相当),率性为之。后来,莫里森也以类似的方式创作了《爵士乐》,以音乐方式来表现小说。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有所启发。

总之,这篇小说要大声读出来,读出它的韵律与节奏,因为它的每一个句子都是有魔力的,像音乐在流淌,像是夜空里绽放出来的烟花,我们不得不诧异于这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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