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这点,是书里非常小的一个部分。
鹿黑娃还很小时,就说:嘉轩叔的腰挺的太直了。白家待鹿三一家绝对无可挑剔,但黑娃自小便跟白家不亲,从上一辈的白嘉轩,到同辈的白孝文、孝武,他都心有隔阂,走不近。
黑娃与白家不亲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仇富。鹿兆鹏拿冰糖来给他吃,他震惊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但隔日兆鹏再给他水晶饼干,他却丢掉,说:除非你天天给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事隔多年,黑娃当了土匪,打劫时抢到几袋冰糖,手下的人在哄抢,他却对着冰糖撒一泡尿。到后来的闹农斗富,黑娃比谁都搅得欢。
黑娃的父亲鹿三,一辈子在白家做长工,对白家的仁义心存感恩,也希望黑娃可以和他一样。偏黑娃是个与他性子差太多的娃娃。黑娃看见他爹在白家做长工,心里是感到自己低人一等的。他不爱读书。白家让黑娃和自家两个儿子一起去读书,还给他解决了学费等一切问题,让他有机会进了学堂。黑娃对此事绝不会是单一的感激。他反而往返行之,他不满,他的心性容不得这样的施舍。于是,黑娃不爱去学堂。他的不爱,估计多少是出于对白家的叛离。
但是鹿子霖家也是大富,却不给黑娃陌生感。他对鹿家的男人,上至子霖下至兆鹏兆海兄弟,都不由得心生好感。他自己说不出这种好感的具体由来,只是觉得深眼窝长睫毛的鹿家人都看着亲切,不像白家人都是一本正经,腰杆儿挺的笔直。后来故事慢慢铺开,确实,鹿子霖的腰杆儿挺得不直。腰挺的不直,对人的姿态便低。人要往上够,总是不容易的,但是往下趴,是轻而易举的事。对于黑娃来说,白嘉轩是需要他踮着脚往上够的,他够不着,就觉得有某种压迫,让他心生自卑。但是鹿子霖是待他亲近的,他无需费力,平身就可触摸。
这也是黑娃跟白家不亲的另一个原因:白家给他道德压迫,让他总不自在,让他简直生恨。
白嘉轩是白鹿原上道德的典范与表率。除了用计换了鹿子霖家的那块白鹿出没的坡地,他自认一生未做任何亏己心损人利的事。他的腰挺的笔直,直到后来被黑娃吩咐人戳瘫了,他道德的骨架反而挺的更直。正是这种笔直,给黑娃造成了道德压迫。白家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是一副道德正然的样子,黑娃的心性最忍受不住这个。
人的心性有天生的成分,也有后来打磨的原因。黑娃是书里打磨心性最明显的一个角色。而打磨的方式和表现,便是道德上的认知改变。
黑娃跟着gon***dang闹过农打过仗,当过土匪,后来被国min党招安,去保安团当了营长。他折腾了一圈,最后回到了白鹿原,拜了朱先生为师,认真“学为好人”来。这一学,就把他的心性完全的磨成了另一个形状。他怕是再不会痛恨嘉轩叔的腰太直了,因为现在他们基本上拥有了同样的道德观念,白嘉轩已对他不存在压迫了。
白家的道德压迫,在自家人白孝文身上是体现的最彻底的。孝文是白嘉轩认定的下一任族长,有学识,腰杆儿也直。只是,鹿子霖一招美人计,让孝文进了小娥的窑洞。孝文原先笔直的腰杆儿现在弯了。讽刺的地方在于,孝文一脱下裤子,那玩意儿就不行了,再穿上却复好。直到孝文被白嘉轩惩处,脸面在白鹿村丢尽,他于是在白天不忌讳的进了小娥家,问题却神奇的消失了。上面的脸不要了,腰杆儿不直了,下面的那玩意儿就起来了。
这里说的“压迫”,绝不是贬义词,只是中性。群体生活,个人的存在总受到周围的辐射与影响。仿佛萨特存在主义的那套:他人就是地狱。在这书里,白嘉轩是一杆旗,始终挺得笔直。他的身上有作者着墨很多的特性,是最朴质的道德。我个人觉得,这种道德不能丢,不管多久,我们的腰杆儿都要是直的。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3:30:2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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