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小团圆结局》

今天终于把《小团圆》给读完了。感慨张爱玲炉火纯青的用字功力，全书有顺叙、倒叙、插叙等多种手法，出场人物又多，各有特色，一本读下来感觉还是相当吃力的。现在也只能说是大概知道故事情节了，而其中的人生百态、以及用词措句还有很大的学习空间。《小团圆》是张爱玲的遗作，也可看做是她个人的传记，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人都有三八心态，尤其对于张这样的人物，窥探的心态还是多于膜拜，这点我不得不承认，买书之前多多少少还是想知道她的故事，想看她怎样写自己的爱情。现在终于读完，感慨良多。

书的开头，宋以朗，也就是张爱玲遗产继承人宋淇之子，写了《小团圆》出版的前后故事。张爱玲知道的，读者们一看这故事就知道写的就是自己，她没有勇气出版，也没有勇气毁掉，后来作为遗产给了他父亲，现在终于到了他手上，而现在书的出版仅仅是为了不让这么一部文学著作失传。且不论宋的目的到底为何，我想，张爱玲还是要感谢他，借着他的勇气，她终于把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有人说，这样太残忍，书中的情节那么露骨，对一个离开的人这又是何苦。可我不这么认为。张是想说出她的故事的，是想倾诉的，否则她不会写出来，这么一个长篇没有那么些个精力和耐心是写不出的；真不想要，她就会毁掉，可她说了，她舍不得。是啊，这是她的作品、她的历史、她存在过的痕迹呢。可是对于那个年代来说，立刻出版一定引起轩然***。现在看来，一切等待都是有价值的。值得注意的是，她书里这么写“是啊，一颗炸弹在街对面爆炸了，这样的事情居然没有人可以告诉”，这话看得我直心酸，这么寂寞的张爱玲！她不是不想说，是无人可说啊！而书的开头和结尾都提到的那一句“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所有的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看似漫无边际的描述，可是却看得人心荒凉。

看了第一章，我就已经抛开了看胡张恋的八卦心态。主人公盛九莉大概是以张爱玲为原型的吧，实际看的时候我已经不去计较这些了。故事从她在香港求学开始说起，又倒叙回小时候父母离异等等，人物之多，情节之复杂，堪称一绝。只有硬着头皮读下去，渐渐的，一个孤僻的九莉就这么出现了，家庭环境的复杂、人情关系的疏离、时局的动荡，在张的笔下就这么活了似的出来了。九莉的性格内向，想的又多，好多小事都有体现。父亲给她一个金镑一个银元让她挑，她明明喜欢金镑，可是思来想去却说了银元，父亲气的把她一把推到地上。人家问她喜欢二婶（也就是她亲妈）还是三姑，她心里是觉得差不多，可是觉得二婶不苟言笑，还是跟三姑拉近关系的好，就说了三姑，结果二婶面有愠色，三姑却目无表情不领她情。这样的一个九莉，看的人有些心疼。在那样的家庭里成长，长辈、同辈之间发杂的关系铸就了九莉灰色的童年，也成就了她那种性格，有些孤僻的，对外界有些冷漠，想要爱又怕爱的那种心态。

终于到了一半的时候，九莉的第一场恋爱邵之雍出现了。毫无疑问的就是胡兰成了。关于这个人不想多说了，对他的了解从胡张恋开始也从这里结束，顶多就再知道是汪精卫手下的汉奸。看了《小团圆》对他更是没有一丝好感了。“九莉写了首诗：

“他的过去里没有我，

寂寂的流年，

深深的庭院，

空房里晒著太阳，

已经是古代的太阳了。

我要一直跑进去，

大喊‘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呀！’”

邵之雍没说，但是显然不喜欢。他的过去有声有色，不是那麼空虚，在等著她来。”张爱玲这么写的时候，一定有些心酸吧。我们都以为自己会是别人爱里面的救赎者，以为自己得天独厚，结果不是，过去未必就是空虚，他也未必就是等你。虽说九莉不在乎他的过去，说历史不会影响他们，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邵之雍的花心让她无奈，她渐渐感觉到他这方面的精神生活对於他多重要。他是这麼个人，有什麼办法？如果真爱一个人，能砍掉他一个枝干？这就是我们说的爱人就要爱全部吗？所以当他写信给她说到小康小姐时，她轻飘的说了声“我是最妒忌的女人，但是当然高兴你在那里生活不太枯寂。”多么倔强的九莉，可是这样的爱会变成放纵嘛？后来邵之雍从同时爱上小康小姐到逃难时避难处的日本女人再到隐居时的巧玉，甚至中间还有九莉的女编辑文姬。终于，九莉崩溃，她写到邵之雍的第二个神经病妻子，疑心她是被丈夫与歌女绯雯也就是后来的第三任妻子之间的事给逼疯，然后感慨自身。起初还抱有一丝希望，到后来收到邵之雍的信，写他如何爱另一个女人如何与她亲热让她学着嫉妒，我惊讶的差点跳起来，这男人要么就是脑子烧了要么就是大男子主义泛滥，谁知九莉只是有情书错投之感，又好气又好笑。到最后，她写信给他断绝关系，信上写道：“我并不是为了你那些女人，而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幸福。”本来中间还要再加上两句：“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我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但是末句有点像气话，反而不够认真。可这句话也透露了张爱玲那高傲孤僻的性格。是的，不要来挑战我一夫一妻制的信仰，不要对我说男人如此天经地义，我可以包容你的历史，包容你不断的犯错，但是今天就到这里了，再也不爱你，不想包容你，不想体谅你，一切就到这里。

她遇到燕山，冯燕山，现实中的桑弧，篇幅虽然不多，却也情深意切。九莉爱的自卑却也热烈，可惜故事对最终仍以分离结束。是燕山不够爱她吗？不是的吧，可叹的只是现实罢了，所以张爱玲写“九莉笑道：“预备什麼时候结婚？”燕山笑了起来道：“已经结了婚了。”立刻像是有条河隔在他们中间汤汤流著。他脸色也有点变了。他也听见了那河水声。”

值得一提的是文中对性事的描写，这也是《小团圆》颇受关注的一个地方。通常对于这些内容我都是一带而过，今天却来回看了几遍。张爱玲的笔触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快让人忘记她在写什么。“她觉得过了童年就没有这样平安过。时间变得悠长，无穷无尽，是个金色的沙漠，浩浩荡荡一无所有，只有暸亮的音乐，过去未来重门洞开，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这一段时间与生命里无论什麼别的事都不一样，因此与任何别的事都不相干。她不过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梦的河上划船，随时可以上岸。”“他吻她，她像蜡烛上的火苗，一阵风吹著往后一飘，倒折过去。但是那热风也是烛燄，热烘烘的贴上来。”太过美丽的描写，让人很快联想到胡张恋，值得肯定的是，胡兰成给过张爱玲最美好的爱，知道对她来说还是美得，美得过了那么多年，她依然可以用最美的文字来写他们的故事。还有“一纸婚书”，糊涂的九莉就买了一张，却不知婚书就像合同，各执一份。到了后来，邵之雍讲出“结了婚还要离婚，倒不如不结婚还更珍惜些……”，看到这里，已经明朗了。再到后来，张写“他们的过去像长城一样，在地平线上绵延起伏，但是长城在现代没有用了。”她心知肚明，爱已经结束了。

另外文中以最大篇幅写的是九莉和她二婶也就是她生母之间的爱恨纠葛。大家族中这种过继应该是比较多的，而这么多年来，九莉想要母爱而不得直至最后母亲终于与她化解隔阂，九莉的亲情瞬间圆满了，所以我想，这也和小团圆之名有莫大联系。

故事的最后写道了九莉做的一个梦“青山上红棕色的小木屋，映著碧蓝的天，阳光下满地树影摇晃著，有好几个小孩在松林中出没，都是她的。之雍出现了，微笑著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涩起来，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在这时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心底突然疼了一下，九莉果然还是记着邵之雍的，对于燕山她没后悔过，可是对于邵之雍她是有过最初的爱的期待的，可惜现实总是催人落泪，可是九莉就是这么倔强的人，张爱玲就是这么高傲的人，梦只是梦，文到最后，其实张已经脱离了故事，她仅仅只是作者而已。

文章乱中有序，自我感觉还要再读个两遍才能通透，再下去才能去理解个中深意。以上不过是第一遍之后的一些小小的感慨。文中涉及到的人物已经逐个离世，世人读《小团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过去的已过去了，我们都有过去，这没什么。仅就文学作品而言，《小团圆》与张早期的作品风格已大不相同，故事本身囊括了历史、政治、爱情、文学等各个方面。现在再看这书，不会再有什么三八的心态了，就这么和作品中的人一起经历着，感谢爱和美好，感谢挫折，感谢生命给于我们的小团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