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书评> 正文

流年的飞沫《流年的飞沫的飞沫》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13:27:44
  • 105

流年的飞沫的飞沫

□三皮

1.

鲍里斯R26;维昂出版《流年的飞沫》的时候27岁,我读这不长的长篇的时候17岁,小十岁,这是个放置平面的比较,事实上中间相隔了至少45年,多么恐怖的45年,连维昂本人都没有能够活足那样长的年纪,他不认识而我知道的美国人菲茨杰拉德也只活了44岁。大多天才都是早逝的,仿佛不早逝就对不起他那天生的才情,也或许是天生的才情需要过早的消逝来证明它的不可易得,总之正反都是一个道理——天才的鲍里斯R26;维昂需要在天才的39岁辞别人间。

2.

27岁时候的维昂在巴黎写他流年的飞沫,17岁的时候我在一个偏僻的小镇读他《流年的飞沫》,根本读不大懂什么核心意义,光是被新奇的意向所吸引,被水管流出的金鱼、肺中生出的莲花所迷惑,被这些超现实的境像点化了眼睛。开始觉得自己的眼睛原来并非单纯的布置在脸上,却是连接在心头,随着梦的起伏而一再诧异、一再惊悚。

3.

我在一个修建过程中的实验楼楼顶看远在巴黎的只属于维昂的现世风景,身边没有咖啡、没有香烟、没有醇酒也没有音乐,有的只有风和散学以后归家中学生的吵闹声,倘若触手即是咖啡、香烟、醇酒和音乐,那样的情调可也小资极了,甚至真有了那样一个氛围,在那样一个已显陈旧的时代小资这样的概念也还没有出现,容不得人去甜腻。我只是那样迎着风坐在坚硬的尚未竣工的实验楼楼顶读一本小资情节相当浓重的小说,身边有的另外两本小说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和《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散漫时,交叉阅读。

4.

读如此这般和当时存在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小说几乎就是我17岁那年最好的消遣,虽然尽皆囫囵吞枣,倒也津津有味,觉得个体人生从此与众不同起来。

所欠的大约是一个能够和我共享的同龄少女,惟其如此才有可歌可泣的故事值得咀嚼与回味。但是没有,我总是孤独一人,有时候略呈绝望地活在自己编织起来的幻想世界里,和维昂笔下的人物一样恍惚和游离。

5.

书写《流年的飞沫》时期的维昂一定也是恍惚和游离的,他本来就应该是那样一个恍惚和游离的人:他写诗、歌唱,还吹他的小号,总是用一些貌似不存在的童话笔调讲述他的存在,也谴责也抨击,在谴责抨击渐趋疲劳的间隙他才堕入真正属于他灵魂的悲观。

6.

同一时期的我,以及同一时期读到的劳伦斯和菲茨杰拉德都不是一个抵死悲观的人,劳伦斯活在夕阳西下的帝国末日,仍然有他对于前朝不舍的追忆,有他对于旧制度颠覆之后的渴盼,他的查太莱夫人即使不堪却也有着一如既往的贵族化的贪恋;对于盖茨比抱着怜悯的菲茨杰拉德则永远活在美利坚从不妥协的伟大幻想之中,他坚信前途的光明,即便身前身后是污浊透顶的卑鄙,他仍然会奋力向前划,如逆流向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进入过去。也许过去时日的昏黄背景才能够带给他心灵的宁静。

维昂不同,维昂既不带来忧伤也不带来痴迷,虽然他的每个字都是忧伤和痴迷的,那些忧伤而且痴迷的文字组合在一起带给我的却是临尽世界尽头的冷酷,他写送葬的行列行走在秋天的清晨,他写那顶在头上的露水,他让你身不由己的设想那就是他欲求倾述的泪水。

他让所有阅览他故事的读者都身不由己地进入他设下的圈套,而且陷入再无指望逃脱的属命。这是他的残酷,是他刻意要诠释的人生的悲喜。

7.

我要到很多年以后,才能见到维昂的小照,在一本叫作《喂,我给你接萨特》的烂书上,他出现在插页的某一个角落,黑白的站在某一间酒吧的吧台前吹他的小号,看上去他是那样斯文或者说是幽雅,《花样年华》里头的男人那样的调子,他确实就应该是那样的调子,五官端正,头发服服帖帖的向后倒,干净光洁得映照出自心而发的忧伤。

8.

即便是现在,我也还是无法察觉出《流年的飞沫》的忧伤,非要用一个近似的词语去归纳它,我宁愿称它为出离,出离是非关忧伤的,是凌驾与忧伤之外的一种状态,它用一种疏远的姿态和现实保持着眷恋的距离,二者总是并行而生,彼此伤害,永远无法接近。

那些贴着维昂标签的新奇的意向统统都在言说着若即若离的困顿,空虚到惆怅,僵持到瘫痪。

9.

仍然要到很多年后,我才能够读到维昂的另一则小说,仅只是个短篇,名为《蚂蚁》,芸芸众生于无尽的岁月、无涯的空间而言,甚至连蚂蚁也还不如;还是要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他还有一部叫做《北京的秋天》的长篇。我这时候触手即是咖啡、香烟、醇酒和音乐,每日努力将自己当作一个小资来教育,虽然我无比地厌恶这样一个境界。

在这样一个甜腻的状态下再来细数那些流年的飞沫,我看到了一个既荒唐可笑又发人深思,既丑恶又美好,既残忍又无邪,既令人气愤又引人同情的非常世界,在那里充斥了近乎滑稽的幽默,超越黯淡的凄惨。

他是这样的迷恋于将死的秋天的么。1947年巴黎的秋天,1994年的小镇秋天,在秋天这个意义上来说,它们都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雷同!

10.

我至爱的菲茨杰拉德被同样一帮至爱的人称为“爵士时代”的文学骑手,我同样至爱的鲍里斯R26;维昂亦是一个爵士音乐中的小号手,连满心凄楚的劳伦斯仿佛也长着一副爵士化了的忧伤面容。他们结伴而来,在1994年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近江小镇和我相遇。

11.

其实,对于爵士音乐,我所知不多,我只晓得它的几般乐器:小号也好,萨克斯也罢,均为吹奏乐器。

这样的乐器一旦深入,总能够抵达心灵,击起那些幸而未被淡忘的流年飞沫,并且让它们闪耀出逼人眼目催人泪下的奇异光彩!

零六年八月十五日

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