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知命《打开窗，出去散散步》

碰见蔡澜的《乐天知命》，纯属偶然。薄薄的一小册子，每篇文稿都短小精悍，毫不冗长拖沓，让人阅读毫无负担，行文如蔡澜率真潇洒，轻松且幽默。

只是，金庸和成龙为其所作的两篇序略显冗长矫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为读者推荐作者，把作者捧得天上有地下无，开场白太花俏太隆重，令人生烦。蔡澜果真“率真潇洒、轻松活泼”，纵使作序者轻描淡写，读者阅读后自见分晓。

看他说猫：

“我爱猫，但我不会养猫，养猫和养小孩，都是全职的工作，自己没有时间的话，最好别尝试。”“猫最可爱时，是它眯上眼睛……眼睛成一条线……只要将它下颌逆猫而骚，必眯眼。”又云，其弟弟在报纸上写散文时，写猫从不用一个“它”字，都是“他”或“她”。对猫的真挚，完全不用疾呼一个“爱”字，就早已刻入骨髓。

对人也是如此率真。对他而言，他认为“嫌自己又老又胖的男人，和一天到晚想去整容的女人一样可笑”，他们每天拼了老命在健身，“穷的去健身院，隔着玻璃窗给路过的人笑；有钱的打高尔夫球，给更有钱的看不起”。与其继续为自己身形烦恼，与青春争一长短，不如“散散步，看看花，足够矣”。

胖瘦不是问题，家境清贫，但衣着干净，不蓬头垢面，肩膀上领子上没有头屑，指甲修得整齐洁净，这样的男子既看着舒服，又能赢得他人尊重。好过一个暴发户挺着啤酒肚，满嘴乌烟瘴气，垢面不止，还泛着油光，让人“敬而远之”。每到开饭时间，受条件反射而出现在校园里的某些男生，上身运动棉T恤，还好，可下半身吊挂着齐膝大裤脚运动裤，趿着人字拖，塔塔啦啦，要么刚从睡梦中被开饭生物钟惊醒，要么刚从电脑旁边抽离，蓬头垢面，实惨不忍睹。生活已随便、堕落成这样，真“潇洒放纵过度”无疑了。

在此，想起前几年《读者》上刊登过蔡澜的一篇短文，摘抄如下。“我经常沮丧，但是，我没有时间沮丧……试试打开门窗，让阳光照耀你的身体。走出去散散步，问人家这棵开满花的树叫什么名字。买点青菜炒炒，吃个斋——沮丧忽然逃得无影无踪……”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境遇，心里到底还是笑盈盈的，用他的话说，“我爱一切活着的东西，最讨厌的是担心、难过、悲伤、痛苦和沮丧，我当它们是敌人”。

说起“讨厌”，令蔡澜生“厌”生“畏”的东西还不少。“最不喜欢的是万金油、白花油以及各种薄荷膏的气息，就算它们真正有效，我宁愿痛苦也不肯搽之。”为什么？因为这股味道让人联想到“老去”、“死亡”，薄荷产品常关联“消毒，而消毒味出现在医院和殡仪馆”。读者掩卷之后，更觉得蔡澜的可爱之处，他厌倦的不是食物不可口，汽车太颠簸，女导游不美貌等，而是畏惧与死亡、消亡有关的东西。正如他说他爱“一切活着的东西”，而生活细节中所有的趣味玩味都在他笔下活灵活现。

看过的诸多随笔当中，最不喜张小娴的文风气质。开头一句“箴言”末尾一句“谶言”，中间夹杂着的便是或道听途说，或亲身经历（至于亲不亲身，只有作者晓得了，读者晓得作家都是故事家），几本书下来几乎如此。而蔡澜文风幽默轻快，风格转换自由，但语言终究过于平实、随便、口语化，与我所好并不一致。但无论如何，蔡澜作品鲜活的日常生活人事物之细节，倒是让读者忍俊不禁之余，掩卷之后毫无负担，只觉得是时候学学老蔡“打开门窗，让阳光照耀身体，走出去散散步”。毛姆说很难找得到一本既可以随便从哪里开始阅读，又可以随便读到哪里都能放下的书，这么说来，蔡澜其人其书是否已经接近这种境界。我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