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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国与哲人王《初识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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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3: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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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了,还在明朝呢,有个叫徐渭的人,书画俱绝。后来过了几百年,那个画竹子一流的郑板桥自称为“青藤门下走狗”,青藤是徐渭的自署。我原本以为这已经够夸张的了,东乡平八郎遥隔阴阳也只是对他的偶像王阳明镌刻上“一生伏首拜阳明”,哪至于低贱至“走狗”。后来,又过了百年,另一位大师齐白石,从郑板桥手里接过了“青藤门下走狗”的名号。我这时才有所思地醒悟过来,原来“走狗”并不一定就那么不堪,就犹如“才子”其实是骂人的话。

似乎在十年前,一夜之间,冒出了很多“小波门下走狗”。于是王小波的大名传至九州。中国的文坛总在淹没和再发现之间摇摆,全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猛地发现了那个叫沈复得书生,又猛地发现了张爱玲,再猛地发现了董桥。我原以为本朝最成功的写作文体是红头文件或者会议发言稿,听信了别人的推荐,去看余华、苏童、贾平凹、王安忆……当然也挺有意思,但却不值得反复地说。痛定思痛后,我觉得郑渊洁是唯一拿得出手的作家。王小波,再一次被人提起时,我完全没有欲望去阅读,鲁迅的杂文、周作人的小品、张爱玲的小说,民国那一代的风韵,我忖度,大概是永远找不回来了。牟宗三说,民国那些“名士”比起魏晋的来,全是假货。到了现在,连假货都不容易找到了。

后来手边闲钱多了起来,去网上定了一套王小波作品系列,塑料封着的,买回来柜子里一扔就是好几年。昨天手痒,怕塑料封把书皮弄黄了,索性拆开,小说没兴趣看,于是捡起那本《理想国与哲人王》的杂文集来,这个题目我去年研究过,写了一残篇《我们因何迷恋理想国》,摘引如下:

“罗伯斯庇尔被压上了断头台,民众疯了般欢呼,百日前,也正是这些欢呼声将他送上云端,现在法国人准备迎接那个伟大皇帝地到来了,矮子皇帝君临天下,让早已失控的火热的法兰西变成了即将喷发的火山。这些热烈的背后,那个道德理想国,断垣残壁,一霎那间早已荒芜。理想国的覆灭,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个世界的倾斜和伪装,促发了一个个向往公平的蓝图国度从纸上走下来,然而被激发的热情火焰又轻而易举毁灭了它,还伴随着百千万颗的头颅,它们被歪斜地垒做一堆,是封禅台或者是坟堆,漆黑,哪怕一丝光亮也刺痛人眼。理想国存于孔夫子柏拉图万年前的追思,存于陶渊明奥古斯丁的描绘,存于何心隐的试验田,欧文的公社,王莽的《周礼》,法兰西的大革命,张载的民胞物与,康有为的《大同书》,马克思的社会主义和***的人民战争。

……

我们区别于禽兽,是因为具有美德还是更加卑劣。显然,孟子和鲁蒲东的观点不一致。承认前者,那么必须解答美德建立起国家的一次次覆灭,或者不愿意暴力的学派,两千年来的理想也做乌有。美德错了,还是我们错了?这还必须反求诸己,问问我们的内心,是否需要美德,需要公平或者需要自由。只有存在一个确定无疑的答案,才有寻求和思考的意义。”

没想到,翻开王小波的文集一看,bingo,我们的意见完全相同。《理想国与哲人王》《人性的逆转》都让我颔首赞同,《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让人泪下。

王小波的文字读起来显然充满了***,生机勃勃。天下文章一大抄,既有珠玉在前,我那残篇也就无意再去缀合补完。

我觉得,大家如果想到的东西一样,那写许多文章出来显然是浪费纸张和墨水的,因此往往提倡少写点东西,可管不住自己的手,哗啦啦写了一大堆。陈寅恪当年讲课申明,古人讲过的不讲,夷人讲过的不讲,自己以前讲过的不讲。可古往今来,能像他那么牛的人,能有几个呢?

王小波写的那些思想,显然之前早有,然他既能把文字也写得那么舒服,那后来者再没把握之前还是不要去拿自己慢性自杀,浪费生命。李白犹不为的事,我比李白还牛?自己骗自己意思不大。

王小波之后,这样的思想也不鲜见,熊逸不就还是这一路么?以熊逸的手段抛弃杂文体式,而转入汗牛充栋的文献典籍中做文章,未尝不是因为王小波的缘故。正如王小波当年的风传,熊逸的著作现在不也是炙手可热?

所以,我总没觉得自己在学问上有许多遗憾,因为我所写所思,还是有同仁者,比我更加优秀地表达了出来。

天地之间有如此文章就够了,何必计较是否己出?如不然,我相信王小波不会介意,待我八九十年后,即将入土时,将他的文章一股脑扫进自己的《全集》。

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还会有人在走着。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着的时候,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高兴。

2009-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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