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 Widow Murders杀人的房间，家族的悲剧——Carter Dickson的《红寡妇屋谋杀

The trick was so simple that we refused to look at the truth when it came up and kicked us.

诡计如此简单，以至于真相都跑到我们面前张牙舞爪了，我们却还视若无睹。

——Sir Henry Merrivale

John Dickson Carr在创作出传世名作《三口棺材》的同年，以Carter Dickson这个化名写了另一部相当出色的密室谋杀案件——《红寡妇屋谋杀案》(The Red Widow Murders)。

Mantling勋爵的宅邸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真正让它出名的却是一间人称“红寡妇”的房间。房间的第一名牺牲者死于1803年，此后七十年间，又有三起奇怪的命案发生在这所神秘房间里。1876年，当时的Mantling勋爵将房间密封，禁止任何人入内。然而，悲剧仍将继续。

一天夜晚，八名男子与一名女子围坐在Mantling宅邸中，开始了一场“恐怖”的游戏，他们逐个抽取扑克牌，抽到牌点最大的那个人，将被送到“红寡妇”屋中单独呆上两个小时。一名男子抽到了黑桃A，走进了“红寡妇”屋，上锁。其他人等在房间外面，每隔十五分钟就叫一声他的名字——每一次都有应答。

两个小时过去了，游戏结束，当人们打开房门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只有一具尸体，而死者已经中毒身亡至少一个小时。杀人的房间又开始杀人了⋯⋯

“红寡妇”曾是一个相当“诱人”的名字，此词源自法语的La Veuve Rouge，是法国大革命时期人民对断头台起的别名，想到高高的断头台，血流成河的广场，汹涌澎湃的民众，这个词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而红寡妇屋(La chambre de la veuve rouge)就与这断头台颇有些瓜葛，其中内情，牵扯到小说中所讲述的一段传奇爱情故事。值得一提的是，Arthur Conan Dolye爵士的儿子Adrian Conan Dolye在他的推理小说集《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成就》(Exploits of Sherlock Holmes)中也有个名字类似的案子，即《红寡妇奇案》(The Adventure of Red Widow)。有趣的是，JDC本人也参与写作了此书，想来其中或有某些联系。

关于密室杀人，推理小说家们可以玩出各种花样。《三口棺材》中的密室讲义只是就密室形成的机理做了系统性的论述，却远远不能涵盖作家们千变万化的写作上的技巧。如果仅仅死缠原理地看待密室，恐怕会像《九九神咒》中的侦探那样教条而毫无收获。密室讲义虽然倍受推崇，但作者还是没有给出密室这个难题的真谛：密室虽死，人却是活的。密室的妙处，其实在密室之外。《红寡妇屋》中的密室，已经是密室谋杀的一种典型模式，即同一个房间中的多次密室杀人事件。这一模式在加斯东·勒鲁的《黄屋奇案》中首次采用，而JDC则干脆将多次的杀人事件拉长，放到绵延一百多年的历史背景中去，给人留下更多的遐思和联想。

如果一个房间总是会造成神秘死亡事件的话，那说明什么问题呢？一次命案可能是偶然，两次命案可能是巧合，而多次看似毫不相关的命案都发生在一个房间里，就不应该简单地用一句话来解释了，我们不可能接受“造成这些事件的人是同一个”这样的假设，本书中，第一个发生在“红寡妇屋”中的命案距离小说的发生时间有一百多年之久，假设无论如何是不能成立的。所以作者在首章借着George爵士之口提出的一个问题：房间会杀人吗？作为读者，我们或许会想到，房间里可能有某种机关，房间里可能藏有某件不为人知的致命物品，等等，但我们不可能接受鬼魂或者咒语这样的超自然解释。把握好自然与超自然的尺度，就可以达到这本《红寡妇屋》前半部迫人心魂的效果。如何合理地解释无数起命案，这是作者的把戏，读者的任务当然是好好欣赏，适时做出评判。本书中对于“红寡妇屋”密室的解释，历史和现实两部分都给得比较完备合理，正如HM指出的那样，很多问题其实本身非常简单，却因为简单而使我们容易忽略掉，这个案子就是这样，场面看似玄妙复杂，一些细节却直接指向答案。简单推理，假若能够应用得当，并不比某些形式复杂的推理要差。

我本人比较喜欢用渊源的推理案件，本书的故事就可以上溯到法国大革命时期，借着Mantling先辈的传奇故事，回顾了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包括巴黎人民如何暴动，吉伦特派和雅各宾派如何掌权，路易十六如何死在断头台下，都用另类角度进行了描写，阅读起来十分过瘾。JDC似乎对法国历史情有独钟（我本人也有此倾向），从《燃烧的法庭》到本书，都包含了有据可查的历史素材，让人读来受益不少。

《红寡妇屋谋杀案》是HM系列的第三部作品，原本应该是塑造HM这个人物形象的好机会，不过与《瘟疫庄》和《白修道院》相比，作者在这一点上似乎做得不是很够。整本书中HM的表现中规中矩，除了隔个几句就会冒出来的口头禅"Burn Me!"外，让人看不出一点特色，让人觉得就是换成Fell博士也未尝不可。对于一个非常明显的线索，不但警方调查人员（包括尸检人员）统统忽略，HM本人也要等到十几章过后才作恍然大悟状，这好象有些太不近情理了。其实，本书的凶手身份是传统配置，还是比较容易联想到的，动机虽然有些怪异，但还算正常。密室的诡计不复杂，但后来已经被人用滥，作为30年代的作品，这个设计还是值得推崇的。

本书的诡计只能给四星，但气氛和背景都颇佳，综合可给四星半。

到这本书为止，作者完成了HM的前三部“谋杀案”系列(Series of Murders)，在此不妨总结一下它们的共同特色：

1. 古老的封闭空间里的谋杀案。这个特点说到底就是“密室谋杀”的基本特征，《瘟疫庄》和《红寡妇屋》是标准密室，《白修道院》是密室变种——足迹消失，“白修道院”本身其实也可以视为密室。作者在这三部小说中，又在每个“密室”上加入古老传说，达到了更强的惊怖效果。

2. 三部都是连续谋杀案（所谓的Murders），密室里的谋杀是核心，之后的新谋杀则是枝叶。凶手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行径，一发则不可收拾，不得不不断灭口。不过在密室之外的谋杀方面，JDC似乎就不会有太多新意了。

3. 三部小说，第一个是“瘟疫庄”，第二个是“白修道院”，第三个是“红寡妇屋”，三个古怪的地点，相似的阴森气氛，都是Carr风格发挥到极致的案件，虽不见得部部经典，但都可以称得上是HM系列中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