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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完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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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3: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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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蒙托夫说:“没有痛苦,叫什么诗人。”

村上春树告诉我们,没有痛苦,叫什么青春。

村上春树让《挪威的森林》幻化成一个谜,浓密的森林蜿蜒在无边无际的大地,永远茂盛的生长;直子独自一人走进去,寻着了那口确实很深的井,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渡边在林外徘徊张望,踟蹰不前,企图破解直子造成的谜;孤寂、空旷、暗无天日的森林却令人神往,这个谜着实太令人费解。

在这个谜团里有一段似有若无朦胧迷茫的爱情,存在一种不断忍耐压抑的磁场,总共死掉5个角色,小说太让人六神无主,心情沉重,就好比是在黑暗里迷路,荆棘巨刺,跳出来挡道;浓烟迷雾,四面包抄,让人处处设防却又处处被埋伏,中了村上的毒。村上春树说:“这是一部百分之百的现实主义恋爱小说。”小说里的爱情,虚无又透明,似是而非却又留下尾巴的影子,我们处处看到完美的伏笔,却留下痛苦的结局;小说标榜很青春,却又无法让年轻人轻松阅读,在字里行间作者倾注的感情又深又多,总能在细枝末节处听到村上春树的轻声细叹。所以,我们看到木月闷死在窒息的封闭车库里,看到直子自缢在阿美寮的丛林中,看到最终渡边仍在漆黑厚重的夜幕里彷徨。

有忧伤,无愤怒;有绝望,无仇恨。《挪威的森林》让人严肃,严肃到不得不探究主角们的生活态度,关照他们的生活环境,以此来试图了解他们所做的选择。

木月——果核里的完美宇宙

木月死的很早,小说开始的时候他就随着火葬场里高耸烟囱中冒出的烟转瞬即逝,但却完全不妨害他形象与个性的展示。渡边无法将木月遗忘,总能用整个身心来感受,桌球台边记得木月满意的笑着说:“今天我可不想输。”直子眼中的木月又完美又脆弱,她说木月是个可怜的人,他总是想改变、提高自己,却总是不能如愿。又是着急又是伤心。在你言我语大家的回忆中,我们分明看到了一个无法溶于现实自我封闭而造成抑郁的木月。木月与直子从小就生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中,两人相依相偎,相互存在,没有别人的介入,也没有认识这个社会的需要,他们既在这个世界生存着,又徘徊在这个世界之外。木月就是这个理想国中的柏拉图,直子在一旁仰慕守护,彼此寻求着安全感。正如心理学家阿德勒的虚构目的论所描述的一样,木月在自己虚构的情节中,规定着自己的世界该如何如何,以此来逃避现实的冲击,避免与他人的接触,从而获得安全感。然而当自我选择与现实间的隔阂越裂越大时,当作茧自缚的危险感袭来时,当木月意识到理想国的坍塌时,木月紧紧拽住了渡边,企图通过渡边进入现实社会。木月终究无法消除现实与自我之间隔着的心壁,他尝试着向外拓展的努力,结果以自杀做结。木月与渡边小心翼翼的交往却心力憔悴,无从应对,这是因为木月意识层中的自我对渡边这个外界刺激因素做出了抗拒的姿态。木月用魅力的训练来驾驭生活,他主导谈话的内容,他能挥洒自如的因势利导,期待获得渡边的承认与爱慕,渴望融入这个社会,却又害怕接受现实的摧残。所以他急切、他恐慌,那个也要干,这个也要改,却直到最后莫名其妙失了信心。木月在自我封闭的完美世界与现实突如其来的残缺破碎中摇摆不定,他无法应付渡边,也没能进一步亲近直子,在这种恼人的折磨下,木月陷入极度的紧张与焦虑之中。他忍耐又压抑,终于在桌球台上用极度认真的态度完美的战胜了渡边,带着心满意足轻松的离开了世界,用死灭来保留住自己的理想。木月的自杀方式像极了他抑郁的青春岁月,在封闭的车库里忍耐着吸入肺部的二氧化碳缓慢死去,过程里也许还包含压抑着去打开门的冲动。

木月因自我封闭而堕入无边无际的空想世界,后又因不断压抑现实与自我之间产生的不安而最终选择自杀。木月是现代人无法沟通的象征性典型。

直子——坠入深井的蝴蝶

“忧伤和虚无从生命的底层升起,我的目力所及全是生命的虚无,我并不甘心这种虚无,难道生变成了死,真的就这样悄无声息了吗?这样没有一点抗争了吗?我怎么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的不平,决定和生命的无声无息进行一番抗争。”三岛由纪夫的这段自白成了直子的内心写照。直子不止一次的对渡边说:“希望你能记得我,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你身边呆过。可能一直记住?”直子其实很没存在感,轻飘飘的就像别在她头上的蝴蝶发夹。

木月和直子建造了一个无人岛,直子更愿意把它当作伯内特小说里的秘密花园。和木月一起饿了吃香蕉,寂寞了就相抱而眠,渡边为他们保驾护航,这样的和谐关系让直子感到安心与惬意。直到有一天木月的撒手离去,恐惧让直子不得不在孤独中寻找另一个依附,于是她挣脱渡边的臂膀,寻到一处乌托邦式的阿美寮。其实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在木月没有带她进无人岛,在自己没有发现阿美寮的时候,她已经在树林的一口黑暗的井里找好了安生之所。

直子稀薄的存在感源自于她心爱的姐姐;她依附在木月的身后以显示自己的存在;她执起渡边的臂膀重新站立;她就如同蒲公英一样具有强烈的依附感却又异常的脆弱。

直子有一个十分出色的姐姐,她从小就担负着压力,但她一点也不焦躁、嫉妒,顺从的她从小就决定当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害怕被忽视,于是心甘情愿的依附在姐姐的光芒下,甚至姐姐和男朋友约会直子也跟随在旁,直子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过于薄弱的存在感。而姐姐的突然逝去,让失去依附的直子如坠深井被黑暗所蚀,幸好青梅竹马的木月给了他支撑充当了直子的第二个宿主,当一切都顺利进行时,木月的选择自杀再次抽走了直子所剩不多的力量,将直子推向崩溃。像死了一样活着的直子努力执起渡边的手借力让自己重新站立。在直子的心里存在着一口井,她向渡边描述,那井确确实实很深,她执起渡边的手告诉他说:“不要紧的,你,对你我什么都不担心,即使黑天半夜你在这一带兜圈子转不出来,也决不可能掉到井里,而且只要紧贴着你,我也不至于掉进去。”然而,直子围绕圆柱与另一个自己不停的追逐,被两个自我拉扯,最终用极端的虚无主义思想解构了仅剩不多的自我存在感,支离破碎的没落入井。

此外,直子无力的存在感让他逃避集体生活,她无法拥有人格面具来面对这个社会,结果只能自我崩溃在虚无的存在中。

渡边——混沌迷茫中的萤火光亮

渡边亲手放生过一只萤火虫,“那微弱的光点,仿佛迷失方向的灵魂,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彷徨。”我把它看作是渡边的自白。

直子与渡边,渡边与绿子,俗套的三角关系,却让渡边身陷无底深渊。渡边爱着直子,爱她头上的发夹,爱她虚无的完美,完美的直子,让渡边似是而非,在现实与幻想互连互融的记忆中迷茫,那清辉月光下别着蝶形发卡的完美裸体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凝视着直子澄澈的瞳仁,几乎可以透过它看到对面的世界,然而无论怎样用力观察,都无法从中觅出什么。触手可及却又一无所获。直子于 渡边,象风一样,掠过远方逝去,所有美景都是一场空,怎么也抓不住。直子的这种虚幻之美和木月死后留下的阴影,让渡边被一种滑向死亡的力量,一种内在联系所拖累。连他自己也觉得奇特无比,在活的好端端的青春时代,居然凡事都以死为轴心旋转不休。

村上老师是偏爱渡边的,为了保持渡边的平衡而需要一个离心性质的因子,那便是绿子。于是绿子像刚刚迎着春光蹦跳到世界上的一头小鹿出现在渡边的生命里。当渡边在虚无的完美中挣扎,在死的对立面迷惑时,绿子上前问:“你是渡边君,没认错吧?”渡边借助绿子来排遣由直子所带来的虚无忧伤,回归现实。绿子于渡边,像箭一样,时刻提醒自己,不完美才是最真实。

木月的死让渡边无法确定自己在周围世界的位置;直子的虚无完美让渡边从距离中产生悲戚;绿子的活力真实让渡边体会现实;玲子忠告渡边,好好珍惜自己;永泽告诫渡边,千万不要可怜自己;最后在初美身上寻到一种从来不曾实现而且永不可能实现的憧憬。渡边的青春在这纷繁里被搅成一潭泥淖,他试图在现实中寻找一种适意的完满的生存状态。他厌恶这混沌不堪的世界,企图用直子的虚幻完美来逃避现实,却又在感官上依赖这个虚伪的世界,在自我与现实中做不规则的钟摆。

人在年轻的时候,心气总是很高的,最后总归是要向现实投降。渡边学会消解自我选择同现实之间的对立,懂得如何生存。

“喂,木月!我和你不同,我决心活下去,我必须为我的继续生存付出相应的代价。”

永泽——腐烂的人格面具

永泽,连同玲子漂亮的女学生绝对是这个社会中成功的异类。他们信奉一套道德标准,在实际行动中却绝不想遵循它,他们可以正确的认识世界,但是又不和旧有信念冲突,他们保存这个矛盾不去解决,结果是能生存的。永泽同直子17岁的姐姐、木月属同一类人,都是天赋高于常人的完美类型,但永泽活得很好;永泽与渡边一样我行我素,却从不迷失在生活的任一个十字路口。像永泽这样的人,无论放在任何年代和社会都能生存的不错。因为他有一张巨大威力的人格面具。永泽顶着这东西,生吞三条蛞蝓,从此在学校里春风得意率领众人长驱直进。永泽是典型的生存天才,从不将对生活的恐怖作为前提条件来加以承认,“我要百分之百的发挥自己的能力,不到极限绝不罢休。想拿就拿,不想拿就不拿,就这样生存下去。”永泽生存的潇洒,渡边却说他身陷阴暗的泥沼孤独挣扎,背负十字架匍匐在人生的征途。

如果用玲子的话来形容,他早已烂入骨髓,剥掉那层好看的外皮,里面全是烂肉。专业一些,用心理学家荣格的话来说则是,他过分的热衷或沉湎于自己扮演的角色却反噬了本我。永泽就像一流的演员一样戴着面具在社会的舞台上出色的演戏。不幸的是,他入戏过甚把自己拉入社会的轨道而将自我抛之脑后。人格的其它方面受到排斥,逐渐与自己的天性相疏远而生活在一种紧张的状态中。在永泽过分发达的人格面具和极不发达的人格其它部分之间,存在着尖锐的对立和冲突。于是他通过伤害别人放纵自己来获得平衡。永泽失了本我,纵情享受和挥霍,泛滥纵欲,粗鲁践踏初美纯粹的感情,把不幸降临在别人身上,从而平复抚慰自己心灵的创伤。永泽如此,玲子漂亮的女学生也如此,他们都患了病,那种病,就像一个烂苹果要把周围的苹果都毁掉一样。

斯宾诺莎说:“人类行为的原动力是自我保存。”《挪威的森林》里自我选择总是与现实产生龃龉。木月封闭自我寻求安全,直子不断寻找依附,渡边迷茫中生存,绿子渴望爱与关怀,永泽失去本我。他们各自的选择,无论是继续生存还是寻求解脱,坚持对立还是趋于融和。都只不过是为了将自己完好保存。于木月和直子而言,死亡是具有不可超越性的,它是一种安宁与平静,是另一种生,木月的封闭,直子的存在感,只有用选择逝去的方式才能永恒的保留住自己的精神与个性;对于渡边与绿子来说,正是他们迷茫的生活状态才得以在这混沌的生存环境中存在下来,渡边找到处理现实与自我的方法,也看透生死之间的对立,绿子期待将零碎的生活完整的拼贴起来,渴望被百分之百的关爱。他们用生存的姿态实现自我的保存。

《挪威的森林》也许灰暗又幽闭,但却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愿望,它讲述的,是承受着难以名状的孤独,与他人接触的恐怖,但却仍要一起同行的觉悟;村上春树借《挪威的森林》中每一个鲜活的生存状态,告诉读者:我们只是活着,我们必须考虑的只能是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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