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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顶一万句《朋友的关系叫危险,知心的关系叫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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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3: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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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53岁了,在公共场合里总是穿着一件对襟的黑色夹袄,说是妈妈亲手做的,这让他看起来很像个乡下来的手艺人。刘震云写小说已经写了30多年,故乡延津的老乡们不觉得当作家是个多荣耀的事儿,就是个靠编瞎话为生的说书人。所以他也不觉得写作是件多么高尚的事情,他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知识分子那种俯瞰苍生的态度,他觉得与其跟这些人在一起凑个饭局,说些言不由衷的大话,到不如跟村里的舅舅,表哥们聊天更有意思,更有收益。他经常回自己的老家老庄村。老家的父老乡亲,那些卖豆腐、剃头、杀猪、贩驴的,他能跟他们说到一起。他们说的话更接近生活的本质,更知心,“一句顶一万句”。

刘震云的外祖母生前给刘震云讲了一个故事,“她有一个叔叔,一辈子没娶上老婆,跟家里的一头牛成了好朋友。有一天这头牛死了,叔叔三天没有说话。第四天凌晨,他离家出走了。后来,四乡八镇都找了,所有的井也打捞了,不见叔叔的身影。”这个故事让刘震云很震惊,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这样的一个普通的养牛人离开自己的故乡和亲人,要去到领一个陌生的地方?因为一头牛的死掉,自己熟悉的地方已经变得陌生,所以只能去一个更陌生的地方去寻找一种新的生活。在刘震云开来,这就是精神上却都在“高级”流浪和漂泊。不要说精神的痛苦只有知识分子才有。

怀着这样的一个想法,刘震云用了三年时间,写下了新的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书中的话是两个主人公,这两个主人公,一个叫杨百顺,一个叫牛爱国,他们在心里杀过人的“杀人犯”,一个人特别想找到另一个人。找他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想告诉他一句知心的话。

“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小说中塑造了很多世间的百姓,卖豆腐的,剃头的,杀猪的,贩驴的,染布的,开饭铺的,还有提刀上路杀人的……每个人都在寻找一个可以说上知心话的朋友,一个人找另外一个知心朋友不容易,你可能跟这个人是好朋友,但是你们在一块的话未必能说得上话,其实比人找人不容易的是话找话,《一句顶一万句》反映了一种中国式的孤独和友情观。

“《论语》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句顶一万句》的孤独就是对这句话的注解。”文学评论家李敬泽说,“不同于西方文学作品中人与世界的对抗产生的孤独不同,杨百顺他们的孤独又是另外一种孤独,杨百顺的问题是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有那么一句话,应该有那么一个道理,他说不出来,他等着到茫茫人海中去找希望有个人能够说出来,能够找到,但是他找不到。他的孤独是他手里没攥着那么一个他自己绝对信的那么一句话。他想找那么一句话,这种不确定性,构成了一种更大的孤独。”

什么才是朋友?《一句顶一万句》里朋友的关系充满了不确定性,因为一句话,一件小事,知心的人可以瞬间一刀两断,就像刘震云说说:“朋友的关系是危险的。”生活的细节决定了生活的偶然,在刘震云看来正是细节中的人和事,才构成了小说中所有命运的跌宕转折,因为中国人永远都是活在细节里的,而细节会变的,细节变了,生活变了,朋友也就变了,于是小说中的人物,不得不接受这种命运的变化,去另外一个更陌生的地方寻找新的生活。

“寻找”是《一句顶一万句》的母体,写作对于刘震云来讲也是一个寻找知心朋友的过程。他说不是自己创作了这些人物,是这些人物跟他出来谈话。他在《一地鸡毛》中找到了小林,在《手机》中找到了严守一,在《我叫刘跃进》中找到了刘跃进,这次在《一句顶一万句》中找到了杨百顺和牛爱国,还有传教的老詹,杀猪的老曾,剃头的老裴……。就是这些小人物,却都是刘震云真正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与书中人物结伴而行,晓行夜宿,披肝沥胆,说的都是知心话”,他找的人越来越深,与这些人谈的话题也越来越深,《一句顶一万句》谈到了杀人,绿帽子,和孤独的事,这些话是凶险的,只能跟知心的人说,与杨百顺和牛爱国说这些话,刘震云也会被自己突然写出来的句子吓一跳,“知心话绝对不是滔滔不绝的,所以书里的句子很短,句号很多,没有形容词,朋友在一起谈知心话的时候那些兄容和比喻是没用的。朋友在一起说的都是朴素的话,真实的话,和知心的话,这三种话是有力量的,所以我觉得我自己写的比原来好。”

有了这样的写作,刘振云就不再孤独。他说摆脱孤独是他写作的动机原因和目的,在书里交了朋友就也不孤单。在他不写做的时候反倒累了,总是感觉没着没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是谁了”,“写作的每一天都很愉快,不写作的间隙却很沮丧,就像喝酒一样,有酒喝喝醉的时候很愉快,第二天醒了就很难过”,所以刘震云说自己的最佳状态,就是像李白一样“但愿长醉不愿醒”,但他是要醉在写作里的。

“我肯定是个好作者,因为我写作不累”。刘振云说,“写作这个不是祖传的,我外祖父的爹曾经开创过一个村庄,叫老庄村。他逃荒逃到一片盐碱地,就靠熬盐、熬碱为生。我觉得他是个智慧的人,一个新创的村庄叫老庄,显得深,因为新,确实也有点虚张声势和作贼心虚的感觉,出门就吆喝,老庄的盐来了,老庄的碱来了,人家说老哥,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村啊?他说“有点远!”远来的会念经,于是老庄的眼盐碱也就形成了品牌,周围村庄吃的都是老刘家的碱和盐。”

“我外祖父的爹真是个聪明人,这聪明背后,是河南人面对生活的态度。经常有人说我是幽默的,这个幽默不是话语的幽默,真正上升到文学的层面,话语的幽默会让人讨厌的,我的幽默是事情本身的幽默,也不是事情本身幽默,是事后边的这里理很拧把,明明看着不行的事情,大家都要去做,不做到成了不对的,这就变成了幽默。我们面对艰辛和苦难的时候,幽默会把铁像冰一样融化掉,如果说祖传,我的幽默的出产地也是我外祖父的爹开创的那个老庄村的盐碱地里,这个地点是祖传的。在苦难的地方长出幽默的大树,会更幽默。”刘震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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