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物体只要积年累月,只要同人发生关系,就有了他自己的回忆。即使孤独存在,也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将一些东西咀嚼、消化、合而为一。
小时候学习书法的地方,妈妈说以前住过这儿,就从那个细细长长的走廊进去右拐就到家了。以前的人家大家都彼此熟络,各家小孩总是在学前饭后在那些堆满杂物的走廊里疯来跑去。妈妈说,现在的河沟以前清澈见底,对于孩子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条小河了。夏天,要么在水里玩到浑身湿透,要么脱掉鞋子玩起“跳大河”的游戏比试胆量。大人眼中在两岸间跳来跳去的无聊举动,却能让孩子们在炎炎夏日也毫不吝啬地挥洒汗水酣快淋漓。妈妈说,上学的时候有条“小路”,小路一般都认为是捷径,而这却是孩子们为了延长玩耍时间晚回家的“蜿蜒曲径”。当时这些房子还在,虽然不再生活在这,那些过往对于妈妈来说却也历历在目,现在这些房子都拆掉了,恐怕再走到这时已难以指认出当初熟稔的一切。那些流动的回忆也因缺乏联想而空洞洞。
《十分钟年华老去——小号篇》最后那个故事——“百花深处”。那个要找搬家公司在一片废墟上大动干戈的疯人不过是执着于对过去老房子浓得化不开的痴。他欣喜若狂地给搬家工人说,“这就是我家的院子,你看那树长得多好。”他一面顾着前面的人一面回过头来说,“小心那木头箱子,可有年头了,祖传的。”当那“装模作样”的搬家工人不小心摔了一跤时,他一下子就坐地上哭了,因为那青花瓷的花瓶给摔碎了。看到这时没有人会再觉得这是一场闹剧,大家都努力地从阵阵微风中嗅出彼时的花香,伴随的是一种流失的心痛,就像用手掬一捧清水,实实在在的碰到了,却没有办法持有。
不是要矫情地给每件事物都强加上一段回忆,只是希望一眼看到就能明辨出并且会心一笑——这就是他。不要到最后,我们只能用一些最概括的词语描述这个世界。把我们庇护住充满各种情愫的建筑物只被称作房子;北京、上海这些本一提到名字就能在头脑里展开铺天盖地联想的地方通通只是城市;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有明显区分的地域却要在我们的记忆中连成一体,他们都只被叫作国家。真的到了语义简单的一天,恐怕反而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直接明晓。当外界不能再被标签时,即使保存着自身完好的独立性,也是一种残缺。
留下一些带有古旧回忆显得滞重的东西也是为了放慢盲目忙碌得不知所措的脚步。这一个只需复制粘贴的时代,人的心绪是急躁的,行动是匆忙而混乱的,最后的结果是无解的。在一阵胡乱叱咤风云之后,只有双脚发软的虚脱感。我们都成了抽骨脱水的鱿鱼干,薄薄一片,挂在绳子上无力的晃来荡去,间或温润潮湿,自己也能尝到那份咸涩。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3:04:17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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