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 of a Peer《英伦贵族风情》

Most murders are really very squalid affairs of course but there's always the element that pressmen call the human angle.

当然，大多数谋杀的确都是肮脏的勾当；可是总有那么成分，记者们称之为人性的观点。

——Roderick Alleyn

第二次世界大战阴云笼罩下的英国，许多昔日显赫一时的贵族们早已日薄西山，在二十世纪提倡“个性解放、个人奋斗”的新工业时代，这些曾经出手阔绰，过着纸醉金迷生活的“寄生虫”也尝到了举日维艰的味道。那是一个贵族消逝的时代，那是一个贵族被遗忘的时代，那也是宣告贵族末日的时代；在那样一个大时代之下，也就有了Ngaio Marsh笔下迷人的《贵族之死》。

美丽单纯的Roberta是一个出生在新西兰的年轻姑娘。她父母双亡，有年纪轻轻无力为生，应姑姑的邀请，她远渡英伦前去投奔。意外的是姑姑身患疾病，临时安排她与幼时的同窗好友Frid所在的Lamprey家族联系，并栖身借住在其家中。在这里，Roberta见到了Frid和她的兄弟姐妹：大哥Henry，大姐Frid，双胞胎Colin和Stephen，二姐Patch和最小的弟弟Mike。Roberta很快与这些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交往得十分融洽，而孩子们也对远道而来的小客人十分热情。

Lamprey家族在英伦是一个十分有名的贵族家庭，不过以Charles Lamprey勋爵为家长的八口人却依然过着传统贵族的奢靡生活，雇一大堆佣人，豪华旅行⋯⋯不懂开源节流道理的Lamprey家族偏又碰上了合伙人的生意失败，富有的表面之下隐藏的却是经济的异常拮据，整个家族已经面临了破产的威胁。无奈之下，Charles只好再次向曾帮助过他们的哥哥，拥有巨额财产的Wutherwood爵士求援，家里的孩子们还担起了为Wutherwood夫妇表演节目，赠送礼物的重任。

然而这一次，Wutherwood爵士却对Lamprey家族的破败嗤之以鼻，对着Charles一顿教训之后，气愤地甩手而去。正当Lamprey一家陷入绝望之时，Wutherwood爵士却在离去的电梯里被烤肉串刺穿了眼睛，哀号片刻，悲惨死去。一瞬间，Lamprey家族将继承大笔遗产，告别贫困，而他们也将面对巨大的杀人嫌疑——他们不但有充分的机会，也有足够的动机。

杀死Wutherwood爵士的凶手，究竟是八个Lamprey中的一位，还是另有其人？Roberta第一次面对警方作证，她说了些什么，竟成为关键人物？为什么Wutherwood夫人言辞诡异，行为乖张，无人能解？这是一部时代的悲剧，还是一场醉人的佳话？Marsh用她所惯用的戏剧笔调，向读者阐释了一段贵族风情⋯⋯

《贵族之死》是Marsh又一部写于二战时期的作品，不过小说与二战的关联并不大（虽然小说中借小Mike之口提出过纳粹杀人，稍稍暗示了小说的背景年代），是一部比较纯粹的古典风格解谜小说。它的美国版书名是《兰普利家族的放纵》（Surfeit of Lampreys，Lamprey一词本有含义，特指一种鳗鱼，学名叫作八目鳗，是中世纪风靡欧洲上流社会的一种美食，此处尤有双关之意），相比英国版题目更为直白，却缺少了后者包含的那种哀怨的情感，或许是Marsh认为没有过贵族时代的美国人无法体会所要表达的真谛，量体裁衣作的修改吧，我个人还是更为欣赏《贵族之死》这类余味十足的标题——小说的一个章节也直接使用了同样的题目，这个题目是原封不动地保存在英美两个版本之中。

回到Peer的问题上，这个词是Peerage的简写形式。Peerage是君主制国家制度中特有的东西，按照wikipedia的定义，它指贵族头衔系统的一部分，具体的含义随着国家与制度的差异有所不同。以英国为例，其贵族等级直到公元15世纪才基本定型，从高到低为Duke Marquess Earl Viscount Baron五等，大致可以对应中国古代的公、侯、伯、子、男（请注意英国的体系中没有Count，即法国的所谓伯爵，而以最早出现的爵位Earl代之，所以凡是Count头衔的爵位，均来自欧洲大陆而非英国本土；最后出现的爵位Viscount倒是借用了法语词，也暗示其是次于Count的爵位：Vis-count）。具体的爵位名常用头衔加上封地名组成，比如著名的Duke of York（约克公爵），男爵(Baron)一级有时也简单称为勋爵(Lord)而不显式使用Baron这个词，换句话说，Lord在英国的爵位系统中，一般就指代最低的爵位等级（不过偶尔也有指代子爵Viscount的）。英国的爵位继承制度与其他国家一样，为世袭制，按照血缘的远近排定继承顺序，按照顺序先后决定继承权。在英国的继承体系中，女性与男性具有相对平等的权利，打个比方，女性直系血亲就比男性旁系血亲的继承权要高，这也就是为什么英国历史上有那么多的女公爵(Duchess)、女伯爵，乃至女王。

贵族最初的来源是分封的诸侯，慢慢成为用于嘉奖战功的荣誉头衔，中古时期的贵族都是既有头衔又有封地的，相当于各地的大领主，拥有对一个地区的赋税甚至号令的权利，自然是地位崇高，家世繁盛。工业革命以后，贵族的特权逐渐缩水，不但丧失了领地，也失去了财产，而一些依然保持旧有生活方式的贵族家庭由于没有谋生能力，则往往成为社会的负担，难以维继。小说中的Lamprey家族就属于这一类。

事实上Lamprey家族是真实存在的英国贵族，Ngaio Marsh也如小说中女孩Roberta那样，年幼时结识了这个家族的成员。当她于1920年代末来到伦敦谋求发展时，也得到了Lamprey家族的帮助，曾住在Lamprey的家中。那段初识伦敦的岁月让她接触到大家庭内外，英国名流社会的各色人等，给她留下了终身受益的经历。十多年后的她忆起当年，感慨万千，便写就了这篇半自传体的《贵族之死》。

换而言之，小说中的Roberta寄托的正是Marsh本人某些真情的流露，小说中的人物也多少影射着十年前的英伦社会在她心中的留恋与印记。她用浓墨重彩描绘的绝不仅仅是一场凶杀案的始末，而是凶案所处的场景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形形***的人与事，形形***的动机与手法，甚至让人回味良久的《麦克白》里的对白，到了这里，只不过是Marsh信手拈来的绿叶而已。

十年事，英伦风情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