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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又见“边城”,又见古典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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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2: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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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从书名来看,《此情可待》明显是一部讲述古典爱情的传统小说。很难想见,对于新新人类来说,还有什么感情是需要等待、发酵、酝酿与品尝,即便不是“爱你爱到杀死你”那样的决绝,“青春微凉不离伤”也就是玩清纯的极致了;而对于围城中人,《此情可待》似乎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与《新结婚时代》《动什么别动感情》相比,《此情可待》完全是只应天上有,桃源中也难得几回闻。

然而,老年人眼中的爱情正是如此。只为了30年前的一夕对视,道生在临近知天命之年,还要再次下山,为的只是再见一面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兰英,虽然,为了她,他被人殴打、诬陷、流放,九死一生,然而,她现在还在那个做尽坏事的赵二少爷家——她过得很不快乐。检视自己的一生,道生发现自己唯一留恋的还是兰英——那个在他拉胡琴的时候,对他暗生情愫的卢家小姐。而今,奔波流浪半生之后,所剩的时光,也就只想博得昔日知音的展颜一笑。这种感情,不到时日无多之时,不到真正无欲无求之时,绝难单纯如斯。

如同沈从文先生的名篇《边城》,《此情可待》的故事似乎同样没有明确的时间和地点。在这个如同凤凰城一样的城镇中,道观、庙宇、后花园、大山,一切故事发生的场所都似乎与世隔绝,社会动乱并未对他们有直接的冲击;大和尚、传教士、老孙、小芳、道生、兰英,这些善良的居民是那么的坚信善良与美好的永存,很容易让人想起《边城》里的翠翠、二佬、老船夫、团总;治病、占卜、布施、礼佛、龙舟赛也是一样具有独特的乡情风俗。而不同的是,传教士的出现,以及对爱的阐释,使得小说中基督的博爱主义与道家的“天人合一”的思想相互印证,赋予了作品以更多的神性。

在《边城》中,美即是宗教,自然所赋予的一切无不显示出一种令人身心俱醉的爱欲美。而在《此情可待》中,道生在解救传教士疾病的同时,也试图从基督那里领悟爱的真谛。虽然,传教士眼中的上帝就是爱一切人,唯其如此,人们的灵魂才能获得拯救,才能死后方生。但在中国,基督教的博爱精神还是遭遇了水土不服——和传教士本人身染疾病一样。道生还是无法去拯救他的仇敌——赵二老爷,毕竟,中国儒释道的哲学,并没有爱自己敌人的先例,最多只是让对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已。而同时,佛道两家的清心寡欲也未见其效,道生至死也无法停止对兰英的思念。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写道——“老年人的爱情如同老房子着了火,烧起来是没有救的”。本书可谓最好的例证。少年情事,虽然也纯洁无瑕,却难得持久,更难以在世事变迁中历久弥新。虽然在张爱玲的《她》中,那一句随意的问候“哦,你也在这里吗”也曾支撑那个“女孩子”在历尽沧桑后还保留着对生活的美好向往,但她却不敢放弃现有的哪怕是非常厌恶的一切,去博取人生最后幸福。而唯有时日无多的道生,在梦到兰英的灵魂邀他相见时,才敢破除礼法习俗,上尼庵以求二人灵魂的结合。

在中国,爱是灵与肉的统一,而不是爱一切人。在这个古老的东方爱情故事中,程抱一先生将中国式的爱与美的哲学观做出了完美的阐释。在他笔下,爱与美永恒存在,并不因为战乱与恶人的阻隔减少半分,也只有在不断追求爱与美的过程中,人的灵魂才能获得永生。同时,在行云流水之间,东方的生命观也如同一幅山水画,浓淡相间,源远流长,生生不息。自从上世纪三十年代京派作家逐渐谢世以来,本以为此种文字已属天籁——散淡、从容、精致而有韵律,似乎在现代化一日千里的京城已难有容身之地,而同时,焦虑、压抑、烦躁而孤寂的心灵却与日俱增,而本书中的文字体操,当是疗治心灵之伤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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