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顶一万句“东写西读”之《一句顶一万句》

年前，看贺岁片《非诚勿扰》，挺好的一部片子，葛优在北海道找神父倾诉那一段，搞笑是足够了，事后一回想，却又觉得跟整部电影不怎么搭调，难道，算是败笔？直到看到《一句顶一万句》，这事才算是被想明白了，考虑到刘震云与冯晓刚的亲密合作关系，那一段倾诉的安排，说是刘震云的主意绝对不扯淡。如果将电影跟本书联系到一起，其中关于倾诉的主题，想一想，倒觉得有些深意了。倾诉这事，不管做倾诉者还是倾听着，都是件叫人恋恋不舍的事儿。

中国人向来缺少倾诉的对象。于倾诉这件事来讲，首先的要求是真诚，自己得真诚，好好说，不掺假，不做作，如果说一通假话，说再多也没用，说的人依旧空虚，听的人白白添了鄙夷。其次的要求，则是要求倾听倾诉的人，得是真诚的，这就更难了。听的那个人，嘴要严，心要沉，耐心要足够，必要的时候，还得有足够的同情心，想要找这样的一个人，几乎，比登天还难。前脚刚倾诉完，后脚就满城风雨了，这事叫人绝望。再有，倾诉得有一个好环境，安静，不受打扰，气氛要好，至少让人觉得安全。这也是一件难事。《非诚勿扰》里的偏远教堂寂寞神父的安排，设置是很用心的。从这一点来讲，有信仰的人似乎比较幸福，不管是找佛主、安拉，还是上帝（在俗世的代理人神父）倾诉，都会满足以上三点要求，倾诉起来会比较减压。这也是有信仰的人比较不容易疯的原因之一。

本书所满足的，应该是刘震云的倾诉欲望。在本书的宣传通稿中，号称小说的内容十分简单，其实这是错的，于小说的两大要素情节与人物来说，这部小说显得相对枝蔓，如弯曲而袅娜的溪流，绵延悠长，不见头也不见尾，只要刘震云愿意，讲到哪里都可以。简单的，其实是小说的叙述语气，不急不慢信笔由疆，说是类似与明清野稗日记，倒显得更自由而潇洒些。建议阅读本书的时候，倒一杯小酒，盘腿坐在沙发上，再拈几颗花生米，滋味会更好些。

同样是倾诉，前辈作家里，王安忆的欲望也很强烈，《长恨歌》里大段倾诉性的描写，叫人仿佛站在悬崖边上吹风。王安忆的倾诉，是不管不顾型的，她只管讲，不管你听不听。刘震云是愿意说给你听，嗑唠得很精彩，东家长西家短，一不是一，自然有二，二也不是二，自然有三，一层一层，抽丝剥茧，一个大包袱，慢慢揭开了，一层又一层，层层都有好东西，而王安忆显得更急切一些，更瓢泼。倒无所谓好坏，看喜欢哪一种而已。但以倾诉的***来讲，应该还是刘震云的方式更过瘾一些，写完本书以后，刘震云要是泡一壶茉莉，拿热毛巾一擦汗，肯定是通体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