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好人《读不尽天下书则不尽读》

以前从未听过刀尔登这名字，书评将他的才气兼比鲁迅和王小波，我为自己孤陋寡闻而自忝，于是买下这本书。说真的，书是好书，都是小短文，文笔纯熟洗练不啰嗦，通透好玩。风格也不似现下流行的某种故作俏皮的自嘲和油滑，充满卖弄的成分。有些书明知写者在里头假意谦让，轻描淡写讨个清高，却能嗅到得意的味道，优越感十足，有俯视读者之嫌，我很不喜欢。好在一眼读过去，《中国好人》不是。零碎却流畅，冷静专注，聪明爽朗。

只是无奈读不懂。他写的是读史小散文，书中思想全凭历史人物而发，而我有些甚至都没听过。我的历史知识仅限于高中以前读的武侠小说，和漫天飞的野史戏说外传。我背过韩愈司马相如屈原，知道吴三桂陈圆圆花木兰，看《康熙王朝》后晓得谁是李光地，《鹿鼎记》里有崇祯吕留良和黄宗羲；我后来又知道了海瑞并不完全是《海瑞罢官》里的那个清官，乾隆也不是一个和蔼多情正在中年危机的老男人。其它更多的，我就很为难了。随便摘几个人名，列位看官，如若不是学历史的，你们可认识？赵苞、熊赐履、卜式、主父偃、荀粲、甘凤池、武训……这些奇怪的名字我闻所未闻，对那段史料也不甚了解。人读书多少会因一些心有戚戚的共鸣感而觉得好，若是完全不懂的领域，即使剥开了摊在面前，也像障了目，因为不懂该将眼光落在哪点。就像我买了人生第一瓶香水后，突然发现满目所望，杂志电视广告，都是我牌子的香水，不是原来没有，而是我无心看到。

我能够看懂的，都觉得不错。比如《为什么不能拿农民开玩笑》、《家有小学生》、《嘲笑链》，还有写曹操，李斯，韩愈，汪士铎，宋江，木兰等。

他写：“故事多是道德家编的，政治家另有版本，但不会讲给孩子听。孩子们不知道，好人和坏人在道德上是共同体，彼此需要，相互寄生。假如天堂的意义在于它和地狱的间距，毫无疑问，当沉沦者沉得更深，升华者也就升得更高。”这一段，应了他的题，历史是多维的。前不久也看了讨论关于好人坏人角度定义的文章，不大记得了。只是知易行难，思想的倾向像打下的烙印，是非曲直没那么容易颠倒，况且自己是意识不到道德的优越感已生了根的。

“从古到今，想做名士，不必有奇才，只须三样：常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甚至只一两样而成名士的，还真不少。很多人目为酒仙的刘伶，便是一位。他喝酒的故事有名，不用多说，他留下的文字，则有一篇《酒德颂》，统共一百八十八个字。现代人或发愤著书，写一百八十万字，连个水花也溅不起。”我晓得酒仙刘伶，晓得也就是晓得了。却不如作者思想跳跃那么大，随便几句，杜康的刘伶可以解释一个命题，名士是怎样修炼成的。这一段，我对书自顾心悦诚服频频首肯。

有人轰轰烈烈百家讲谈，追随者不少。一旁他说： “《三国演义》是小说，而且是一本极其缺少历史感的历史小说。《三国演义》看得入迷，会染上“纵横家气”。——实际上，这是一种风俗，从铁匠铺和学徒到大学里的教授，往往沾染。他们讲究的是运筹帷幄，撒豆成兵；把天下事运于指掌间来谈，仿佛面前是摆着万国图或地球仪，所以能视五千年如盘水，二万里如掌泥，捭阖之方圆之，无不顺手。如此论史，“戏剧性”是有了，但也只有“戏剧性”而已，说来说去，还是说书的。”

我是多么喜欢听到这些不一样的声音。不像哪些事实，是口口相传的事实，是信以为真毫无置疑的事实，要不，就是哗众取宠的批判谩骂。我不喜欢收获了知识，却丢掉了思想。从这个角度，我还是给这本书打个高分推荐。我只是草草而读，如果读二遍三遍，应该会更好。

另外，“事不宜以是非论者，十居七八；人不可以善恶论者，十居八九。”这句话我始终看不明白，有没有谁可以给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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