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述说他和张爱玲情缘时引用了曹植《善哉行》中的两句,“今日相乐,皆当喜欢。”这般沾沾自喜地情感表达,在胡兰成尴尬的身份和滥情的事实下,一直遭受着张迷们的口诛笔伐。可到底张爱玲对这段感情的态度如何,也“皆当喜欢”么?尤其是她的第二段婚姻也曲折坎坷,很好奇,年老后再回想,她还记得谁?
先放下《小团圆》的出版之争,我只是期待一个谜底,所以也俗不可耐把小说当作传记(个中情节与《今生今世》和他人转述基本一致,很难看成小说,也分不出那些是虚构的),与胡的《今生今世》互文阅读。很有趣,一个是第三人称的小说体裁,一个是第一人称的散文笔调,而且写作在同一时期(《今生今世》1976年正式出版,《小团圆》初稿完成在1976年初)双方都在“厉害”的“夹杂”中讲述了同一个“百转千回”的爱情故事。可能所有人都期待《小团圆》将讲述爱情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在我看来情感的罗生门并没如期而至。
胡在《今生今世》里没有妄语,甚至在看了《小团圆》之后,愈发觉得胡真的是张的知己,他也自信的表示“我于女人,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而张写作《小团圆》也是为了“那日相乐,亦作欢喜”吧,爱情百折千回后应该留有温情的。
《小团圆》的开篇九莉在三十岁的日记中写下,“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人物是30岁的年纪,可此时写作的张爱玲已是55岁,完全有理由相信,经历了两段婚姻的她,此刻忆起初恋情人,内心有抑制不住地暗潮涌动。
胡兰成眼中的张爱玲是观音菩萨用荷叶与藕做的莲花身,柔艳刚强,他们都应该生活在天上,像对金童玉女;张爱玲笔下的胡兰成是“文笔学鲁迅学的非常像”,而且半侧面的脸尤为引人。胡说张有超越人间道德的宽容心,所以张爱玲只是稍稍抱怨了胡的花心,“他对女人太博爱,又较富于幻想,以来就把人理想化了,所以到处留情。”胡也深知女人的心底,说女子一爱了人,是会有这种委屈的;张也因太深知胡而不断为其开脱,“这种露水姻缘她不介意,甚至于有点觉得他替她扩展了地平线”。其实最让张耿耿在心的是“他的过去里没有我”,她只像棵树,“在楼窗的灯光里也影影绰绰开着小花,但是只能在窗外窥视。”她介怀的是自己永远都进入不了这个男人的生命,他们错过了太多的人生。
可着又何妨于爱呢?“她崇拜他,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九莉偷偷的拣起爱人留下的烟蒂,在献出初吻后就坚定地认为“这个人是真的爱我的”,甚至自私地希望战争永远打下去,只为和爱人永远在一起。 可这个声明 “永结无情契”的浪荡才子,情有迁异,缘有尽时之后,即便下辈子改名张招,张牵又奈何呢?张爱玲确实像胡兰成说的那样,不善于嫉妒,或者就是胡说的张“亦糊涂得不知道妒忌”,《小团圆》里也反复写道,九莉了根本想象不到邵之雍会和除了她以外的女人有亲密关系,即便最后真的有了,也因认定是“露水姻缘”从而原谅了他。张爱玲像她笔下的流苏,最善于低头,苦水都往心里咽。
有人说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满篇都是旧式文人的大男子主义,什么“最好的东西是不能选择的”,什么“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喜欢我”,什么“一夫一妇原是人伦之恋,但亦每有好花开出墙外,我不曾想到要避嫌”,胡兰成的自大其实在于他真的以为张爱玲是个不喜不怒的观音娘娘,哪里知道同一年写作的《小团圆》里,张爱玲回忆仍是 “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轰隆一天到晚开着,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也更没有想到逃亡的前夜,张还对自己起了杀心。好在张爱玲一直清醒的知道“只有无目的的爱才是真的”,“ 她不过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梦的河上划船,随时可以上岸”。 70年代二人再次通信,胡还借故撩拨,此后就成了张爱玲和朋友口中的“无赖人”,可张爱玲在修修改改后还是放下了“憎笑”,心底里曾有的暖流救赎了彼此。
爱情故事终归是要结束的,张爱玲选择用另一个男人(与桑弧导演的绯闻终于落到了实处)来替换、覆盖,要不也不会分手地如此利落。可喜欢燕山什么呢?只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而对于年长的胡和之后的赖雅,吸引张的是“他们至少生活过,她喜欢人生”。这里有知己的味道。
所谓“今日相乐”,张爱玲“觉得过了童年就没有这么平安过,时间变得悠长,无穷无尽,是个金色的沙漠,浩浩汤汤一无所有,只有嘹亮的音乐,过去未来重门洞开,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所谓“皆当喜欢”在九莉30岁的梦里,在青山小屋前,她和邵之雍的几个孩子在嬉闹,而她与之雍牵起手,手臂拉成一条直线……这样的梦让她“快乐了很久很久。”
不厌其烦的大写特写床笫之欢,不断地夹杂母亲和姑姑的情事,《小团圆》只为表达这样一个主题,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晚年的张爱玲便是靠着曾有的情感温存来抵御人世的孤独。张爱玲和胡兰成都卒于75岁。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2:53:1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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