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切地开始读《朗读者》,可是越读越失望,最后简直就是作为任务处理完。
可以类比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很意外。
深切感觉到读这本书相对于看电影来说,简直就是画蛇添足。
虽说电影脱胎于小说,却独立而有光彩,远远把书抛在后面,让它只能在电影的阴影里黯然失色。
可以说小说的翻译难逃其咎,但是小说本身是反映社会现实的,和政治脱不开干系。
作者急于表明自己立场,这样的一部小说,本身就会很有局限性,很大程度上无法洒脱。
再次感觉到,能够留传千年的好文字,必是灵魂性,是写人性的,写爱情的,而非一般时代性。
简单反映时事的文字,在潮流过后,必将退下历史舞台,除了用作研究以外,不会被提起。
电影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投其所好了。因为,我是那么喜欢阅读,对文字有着难以言说的热爱。
里面一些场景,汉娜和米夏在一起时不断地给她朗读,那些优美而智慧的文字流淌在他们相处的时空,把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装点得那么美妙。还有后来,汉娜在监狱里面,米夏不断地给她录制各种小说,朗读声不绝于耳,不管他那时心中还是不是爱情,都让人感到穿越漫长岁月之后那种感情隽永的美。
可是小说中没有那些文字用引用,也没有《带狗的女人》,话题是关于在舞会上出现的新面孔那个场景,也没有汉娜去图书馆借书,然后把书和录音带对照着艰难学习阅读的情节。
我觉得电影实在是改编得极其成功。把这个事件从时代性升华到了灵魂性。
尤其让汉娜最后踩在几本书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个细节简直是神来之笔。
当然,小说也有它精彩的地方,那是一个让我非常喜欢而电影上却没有的场景,很遗憾。
米夏在家人外出的时候带汉娜回家,汉娜在米夏父亲的书房里仰望那些书,心醉神迷。
只见她的目光扫在每一张齐着天花板的书架上,就像是在翻阅书页一样。然后,她走到一张书架前面,把右手的食指举得齐胸那么高,轻轻地划过书脊,接着又走到第二张书架前,仍旧用食指划过书脊,就这样,书脊连翩着书脊,她划着划着,就过了整间书房。
电影里面如果有这一段该有多好啊!我似乎看到汉娜眼中的光彩,和那光彩黯淡下来的样子。
此刻,我甚至搞不清楚,电影里根本就是有的,是我在电影中看到过这个情景,还是我的幻想。
电影中加了汉娜在教堂里哭泣那一段,当时我觉得是因为心灵的孤寂。
后来觉得她应该是想到了曾经犯的罪有所忏悔吧。教堂里优美的音乐唤起了她心中沉睡的善良。
她哭得那样动容,给她冷静理性硬邦邦的性格平添了一丝女性的柔美。她是有良知的,不过不面对。
小说越往后读心情越忍耐,迫不及待的想把它处理完,阅读已经失去了愉悦的感受。
我无法阅读原著,不知道是不是翻译太糟糕的原因,可是我觉得不能完全归罪于翻译。
它的语言和故事,它的思想意义——假如我没有看过电影的话——都无法打动我。
这本书,我不得不再说一遍,它在电影的光彩下黯然失色。
常常在译著中会读到一些模棱两可的句子,似乎说着什么,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人觉得实在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以前曾经怀疑是作者的无聊,或者是我们和他们的思维差异造成的隔膜。但是在这次阅读中,我却强烈地感到,这完全是翻译的过错。是译者没有深刻领会作者的意思,或者领会了而语言贫乏,无法用恰当而有力的文字表达清楚,因而显得空洞无物。
我这怀疑曹文轩虽然给这本书写了序言,却读的并不是这个译本,因此不知道翻译的拙劣。
除了一些方言式的表达方式让人不悦之外,还有古诗词的套用,这应该是翻译的大忌。
比如他把“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改成了“此情可以追忆,只是当时惘然”。
虽然说这话用在那里表达的感情很合适,但是我觉得无论是用原诗还是改动,都是拙劣的,就不该出现这种句子。就像在一些解读古诗词的作品中看到很时髦的不上路的网络用语一样让人生厌。
但是这个起码还可以勉强忍受,然而,当我读到“曾经汉娜难为水”的时候,简直惊呆了,继而忍不住大笑,这个翻译钱定平先生也未免太搞了吧。我觉得,这里只能用“太搞了”这个时髦的“搞”字才能表达我的啼笑皆非和愤怒。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愤怒不起来了。我想钱先生在写下这一句话的时候一定在为又一次巧妙套用古诗而暗自得意着吧。
可是我实在是觉得这是翻译界的一大耻辱。
我对书的理解,常常有致命的局限性,很狭隘,就是不能大处着眼,而喜欢用感情,用心灵去说事。比如我固执地要把《生死朗读》归于爱情电影,觉得这样以来,它才脱离了时代的局限而永远有价值。这也是它和原著不同的可贵的一点。
只看原著的话,我绝对不会认为它写的是一个爱情故事,他要表达的应该是通过一段不伦之恋对一个时代,一项罪行的反思,上一代人的罪行对下一代的影响,怎么去承担,去开始未来新的生活等我所不感兴趣的社会问题。
这是我不喜欢这本书的另一个原因。书中有一句话可以表达我这个心情:我又是一个死心眼,好像我关于现实的概念一旦出错,现实也会跟着坍塌似的。
就像再年轻一些的时候,发现现实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时,就会非常抗拒,难以接受,似乎信仰也给损毁了似的难受。就像当我发现自己不爱一个人了的时候,比他不爱我了还让我难受。因为一旦不爱,就说明那个人并不是你要的那样,担当不了你的爱情,那一场否定实在是太艰难而疼痛。
我,也不要看到米夏对于汉娜的不爱。那就等于对曾经信仰的否定和背叛,曾经那样美好的东西都轰然倒塌了。因此我对米夏非常的同情。他只不过是一个道德观很常规的俗人,尽管他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事情。
在爱情面前,他的道德占了上风。除了道德以外,他还是一个懦弱的人,他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即使汉娜的罪行不至于入狱,他也希望监狱将他们隔得远远的,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我意识到,我早已认为逮捕汉娜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倒不是因为对她的控告有分量,对她的怀疑很强烈,这些我一时都还来不及仔细了解。不是由于这些,而是因为一旦她锒铛入狱,就会从我的世界,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我要她远远离开,要她遥不可及,要她成为纯粹的回忆,就像过去这些年来她已经转化成的,沉淀着的那样。
如果说背叛一名罪犯不会让我罪孽深重,爱上一名罪犯却使我罪责难逃。
我曾经带着一种麻木不仁追随过审判中的恐怖听闻,这种麻痹也左右了我这几个礼拜的感情和思想。要说我为自己终于也麻木了而高兴的话,那未免言过其实。但是,我确实认为这么做是对了;只有这样,我才能重新回到我的生活里去,也才能继续上活下去。
我不认为罪犯就没有资格去爱和被爱。
被谴责和宣判的是他们的道德和罪行,而不是连他们的感情也判了死刑。
你可以剥夺一个罪犯政治权利终身,你可以剥夺他的生命,但是你却无法剥夺他爱和被爱的权利。
当然,汉娜的行为给米夏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几乎一生无法释怀,他有权利摆脱那些阴影,回到自己的世界里重新生活下去。但是他却无权给她的情感世界宣判死刑。
小说和电影还有一个完全相反的细节值得回味,监狱长曾经给米夏说汉娜一开始不喜欢接触人,很自闭,后来愿意敞开心扉了。那当然是米夏给她朗读带来的改变,是他和书本在她眼前展开了一个美好的可以看到希望的世界。而小说中,监狱长说的却是她在收不到回信的情况下开始自暴自弃,变得消沉。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电影的改动。
米夏很享受他和汉娜之间那种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的状态,无拘无束。
他不喜欢汉娜出狱来改变这种状态,不肯面对降临在他头上的事情。
尽管他尽心安排汉娜出狱后的生活,但是内心却是抗拒的。
汉娜和我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潇洒自如地保持着既亲近又疏远的关系,我才不打情愿去探望她。我有一种感觉,汉娜对于我只能是在某种距离之外才真实可信,就像过去那样。我有点害怕,一旦我们距离拉近,那片由问候短信和录音磁带所营造的世界,那片小小的,轻微的,安全的世界,就会露出本相,太矫揉造作,太刺伤人心,超出她能够忍受的近在咫尺之苦。
很多关系,只能保持在距离之外,就像一纸婚书的距离,一个电脑屏幕的距离,一片海洋的距离,相见不如怀念之间的距离。因为距离才能营造美,加深美,保持美,捍卫美。
当他再次见到汉娜时,已经是她的遗体,电影中没有这一幕。他想到了老夫少妻的悲哀,他自责一个礼拜前自己竟没有看出来。
看到这里,我不禁再一次愤怒,这简直就是对汉娜的侮辱。她才不屑于为这个自杀,她所绝望的是米夏再也不可能为她朗读这个事实。当然,我这里说的朗读并不指朗读这一简单的行为本身,而是他们之间那种既亲近又隔膜,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
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就是人家不了解我,没人知道我是什么人,干过什么事。你明白吗,如果没有人理解你,那么,也就没人能要求你讲清楚,就是法庭也不可以要求我。不过,死掉的人却可以,因为他们理解我。他们也不需要到场,如果他们真能到场的话,他么一定能理解得特别到位。
这是米夏探望汉娜是追问她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走上法庭,被审判的时候汉娜的回答。
这一点,汉娜过于偏激,因为除了死者以外,正义也可以要求她,审判她,活着的人也可以。
我觉得,只有监狱长才是真正理解汉娜,并尊重她,也认可她的。当她领着米夏去汉娜房间,并说着她对汉娜自杀的迷惑和惋惜的时候,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也不仅是因为汉娜的孤独和死亡,还有对米夏的失望和监狱长带来的感动。
长期相处中建立的关系式不可取代的。监狱长和罪犯,看似对立的关系,却正是她们之间建立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理解和默契。有时候,正如汉娜说的,对于不理解你的人也无权要求你什么。
小说和电影还有一些不同的细节值得注意。
有一个是米夏终于去探望汉娜,小说里是在绿荫下的长椅上,写到了米夏以前迷恋的汉娜身上的香味现在成了老人味,电影里把场景该到了餐厅,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里是餐厅,餐厅里当然会不可避免的会淤积着一些无法散去的食物残存的腐败气味。
还有一个微妙的细节是我在影评中说过的,电影狡猾地通过米夏的教授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就是教授说,如何评判现在看来是犯罪,但是却符合彼时法律的行为。
最后一个细节,我觉得是米夏,或者说是作者强加给那个幸存的女儿的,电影中,米夏问她可不可以以汉娜的名义把那些钱捐给犹太人扫盲组织,她很冷漠地说她无所谓,如果米夏觉得有必要的话就那样做吧,可是在小说中却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说:以史密茨女士的名义寄这笔钱,如果对她的追认真那么重要的话。
另外,小说中她并没有那么尖锐地质问米夏一些问题,不像电影中那样像是一场控诉。
是的,他们是不会这样轻易宽恕的,这只是小说里作者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
还有一些和小说没关系的题外话,就是电影中扮演中年米夏的演员。
在我看电影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点眼熟。《英国病人》在脑海里一闪念就马上被否定了。
后来看到剧照,怀疑就是一个人,可是因为在两个影片里实在是太不同了,难以下结论。
理智上告诉我就是同一个人,情感上却不能接受他的变化。后来上网证实后,实在是既激动又感慨。
十几年过去了,岁月改变了一个人,角色也要求他在《朗读者》中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被生活损害着的落魄中年男人,没有神采。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作为演员,拉尔夫•费因斯本身是怎样的状态,对于这个电影,他是成功的。
此刻,我终于感到轻松,把这本书读完并且说完了。不需要再为他恼火了。
如果,你不想感到沮丧和失望,不想破坏了电影带来的那种隽永感情的完美感觉的话,就不要看这本小说了。
名著很难被改编成电影超越,可是电影《生死朗读》却成了经典。是不是因为小说《朗读者》毕竟不能称其为一部名著呢?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2:49:4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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