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注《【說文解字】成書年代攷》

《【說文解字】成書年代攷》- ZY.S.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中華書局版《辭書研究》一九九〇年第六期

【筆者案】：「是文乃多年以前初涉小學之舊作，刊於《辭書研究》一九九〇年第六期。董理舊稿，一為當初置疑，今說依舊。二為刊出文字，簡繁雜陳，如漢明帝劉莊之名諱，或『莊』，或『庄』，亦有必得訂正復原到原稿文字之處。已成铅槧，自是無奈。總想校讀重新成文，故從CNKI下載，PDF繼而WORD，改動數處，大抵以自存原稿為準，謹録於此，以筆者案代跋，是為記。」- ZY.S. 於滬上

二〇〇九年四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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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慎作《說文解字》，相傳歷時達「二十二年」之久（見《說文解字》出版前言，中華書局1965年版），此說所據為《說文解字•後序•許冲上「說文」表》開篇首辭與文後所署年月：

「粤在永元，困頓之年。」（徐鍇註曰：「漢和帝永元十二年，嵗在庚子也。」）

「臣冲誠惶誠恐……以闻皇帝陛下。建光元年九月己亥朔，二十日戊午上。」（徐鍇註曰：「建光元年，漢安帝三十五年，嵗在辛酉。」）

於是，後世以此攷定许慎作《說文解字》之創稿年代為漢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終稿年代为建光元年（公元121年）。凡論及《說文解字》者，無不以此為是。然而亦有行文稍慎重者，著作祇述其起筆之年（漢和帝永元十二年一说似無誤），而不述其成書之年，以建光元年（公元121年）系許慎遣子上書之年，而不可為是書成于何年之確據也，「二十二年」一說，頗可置疑。

《說文解字》究竟成書於何年，歷時多久，予以為觀是书之釋文避諱即可得端倪。东漢至建光元年，即許冲代其父上《說文解字》之時，朝上已先後經歷了六个「聖上」了，依次为光武帝劉秀、漢明帝劉莊、漢章帝劉炟、漢和帝劉肈、漢殤帝劉隆、漢安帝劉祜。《說文解字》中，六位「聖上」之名字，除「隆」字之外，於其餘諸字悉註以「上諱」而不釋其義：

◎「禾部•秀：『上諱』，此乃避光武帝劉秀之諱。」

◎「艸部•莊：『上諱』，此乃避漢明帝劉莊之諱。」

◎「火部•炟：『上諱』，此乃避漢章帝劉炟之諱。」

◎「戈部•肈：『上諱』，此乃避漢和帝劉肈之諱。」

◎「生部•隆：豐大也，從生降聲。」

◎「示部•祜：『上諱』，此乃避漢安帝劉祜之諱。」

諸如此類的異常情况，在《說文解字》的體例編排上，亦可見一斑。「秀、莊、炟、肈、祜」等上諱諸字，皆以天子之名而分别位居「禾、艸、火、戈、示」各部之首，以表示对天子殊敬。唯漢殤帝劉隆之諱「隆」字例外，位於「生」部之三、四位， 此又何也。凡此種種，不能不讓人對于許慎著《說文解字》「二十二年」成書一說產生疑竇。漢殤帝不諱，說明是書必成于漢殤帝劉隆登基以前，即东漢延平元年（公元106年）以前，是書當已刹青。

對此，清代著名小學家段玉裁曾攷据過一番，在其所著《說文段註》「隆」字下註曰：「隆者，漢殤帝之名，不云上諱而直書其字者，《五經異義》云：『漢幼小諸帝皆不廟祭，而祭于陵。』既不廟祭，似可不諱。然《漢志•河内郡•隆慮》應邵曰：『隆慮山在此，避殤帝名，改曰林慮也。』又《郡国志》：『林慮，故隆慮，殤帝改。漢制生而諱，故孝宣更名。』此蓋殤帝在位時所改，而書成于和帝永元十二年，以前未及諱，至建光元年許冲上書時不追改，故不云上諱。」此處，段氏开始先是犹豫「既不廟祭，似可不改。」及至末了，还是下了結論「而書成于和帝永元十二年……」云云。於是乎，煌煌巨著《說文解字》成書，許氏似乎祇不過耗费了一年左右的時間而已。段氏下此結論不能说没有眼光，至少，在此逮住些問题了。然則，斷言許氏起筆終稿皆於永元十二年，却又未免太過於肯定了些。興許，是这位小學家注重了文字訓詁，而忽略了書史學上的問题，没有重視頋及，否則，完全可以說得更客觀些、科學些。〔清〕段玉裁：《說文解字註》中華書局版

其實，通觀《說文段註》，段氏於此問题的看法也是前後矛盾的，《說文解字•後序•許冲上說文表》：「粤在永元，困頓之年……」下， 段注曰：「後漢書，賈逵於和帝永元十三年卒，時年七十二，然則許之撰《說文解字》先逵卒一年，用功伊始，盖恐失墜所聞也。自永元庚子至建光辛酉，凡歷二十二年，而其子冲獻之。」此說与前说「而書成於和帝永元十二年」莫衷一是，不免自相抵牾。

當然，此種情况祇能認為是《說文段註》中一个小小的遺憾了。漢殤帝劉隆在位未及一年。《資治通鉴》卷四十八•漢紀四十•和帝元興元年（公元105年）載云：「冬，十二月，辛未，帝崩於章德前殿……少子隆，生始百餘日，迎立以為皇太子，是夜，即皇帝位。」卷四十九•汉紀四十一•殤帝延平元年（公元106年）載云：「八月，辛卯，帝崩。」計其在位，前後不過九個月而已。然而，即便祇是短短九個月的時間，其間，若許慎《說文解字》尚在撰寫之中，那是斷斷乎不會有「隆」字不避諱之失誤的，「漢制生而諱。」故而，可以肯定地说，《說文解字》成書至少是在漢殤帝延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06年以前，其後，是書一直藏匿篋底。及至漢安帝十五年，即建光元年（公元121年），許慎遣其子許冲上是書時，已時違十五餘載，匆忙之中，祇将「當今聖上」漢安帝劉祜之諱「祜」字作了改動，而将「短命天子」漢殤帝劉隆忘諸脑後也。其時，許慎尚在病中，故而遣子代為上書，其疏忽之由，岂難了然。

至此，可以斷言了，即《說文解字》的成書時间最长不會超过五、六年，也就是在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至延平元年（公元106年）之間，这應该说是一个模糊、然而相對來說却是比較科學的結論。「二十二年」一說是失誤的，遺憾的是，此說維系的時間過於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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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攷文獻】：

*** 《說文解字》〔東漢〕許慎/著，中華書局1965年版

*** 《說文解字註》〔清〕段玉裁/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 《資治通鑒》〔宋〕司馬光/著，〔元〕胡三省/音註，中華書局195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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