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不过是一地鸡毛》

看之前没有期待，不过是她，所以要看。

来看小说的人大概会失望，配角纷纷情节芜杂，从第一页起万花筒般晕头转向，一场绵延数十年主题模糊的大戏，到头来是一梦黄粱。

来八卦的人大概也是失望，胡兰成直到一半以后才出场，比起其他人来或许还能算个主角，不过也淹没在随地散落的回忆和插叙中，雪泥鸿爪，一现即逝。

这本书并不好看，要说的太多说的太少，这边还没有回过神来，那边已经叨叨到别处去了。一路直追下去，忽地发现跳到八千里外。倘若气闷，那就对了，有些事情她没法说出来给你知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要是一桩桩一件件都理清楚，手里已经有一套张爱玲全集。

整整十五六万的记忆碎片，听来的，看来的，从前那样想如今翻过来一想的。考据迷可以从中发现如许惊喜，这个配角是那个主角，那个主角原来还有如此一段，姑姑并不光是姑姑语录里那些，炎樱还谈过好些乌七八糟的恋爱，更不要说亲娘那不忍说的私生活。

仿佛是人到中年，豁出去了，管谁怎样想千夫指的又是谁，几十年来压在心底的一切，抖落出来晒晒太阳。

抖落出来又如何？人在异乡，午夜的纽约是否也有鸡鸣，月亮大如晕染开的泪滴，那一地翠翘金雀玉搔头，幽幽的光是清冷还是温润，还是只有自己心知。

要添无从添起，不想替任何一个人辩护包括自己，修修补补济不了事，生命本是满目疮痍。

不如付之一炬，期期艾艾下不了手，索性一声长叹，生前身后事，留给别人吧。

本来想逗两句胡兰成的闷子，不知道怎么跑题这么远。这本书没啥可剧透的，要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知道的看了书也不会知道。

胡兰成是一极品，天涯贴一般一路看下来，慨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花心的男人见过，自恋的男人见过，既花心也自恋的也见过，唯独到这种地步的没见过。

是有这种男人，靠炫耀女人对他的死心塌地——且不管是否他臆想的死心塌地——平衡自己的人生。这是好的，那亦是好的，一间静室里摆满多年来坑蒙拐骗的收藏，瞧瞧哪个都爱不释手。更忍不住心喜，对着收藏细细述说你们都是如何来之不易。

不堪至不忍卒睹。

幸好还有风云突变，包子圣母突然跳将出去，前尘往事都算沉没成本，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胡兰成哭他的收藏之一哭了许多年，大抵是因为哭一场便能入账不少。

对他，我和张爱玲一样无话可说，不过看见一回便忍不住憎笑一回。

最后，小团圆里我最大的发现其实是，原来风头出到张爱玲那等地步，稿费花起来也是捉襟见肘，这点上我得说，胡兰成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