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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人生边上《人生何尝不是天天在“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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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2:3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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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何尝不是天天在“边上”

最近在闲散之中拜读了杨绛先生的《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却发现这不是一本适合打发时间的风月散文集。杨先生以近百岁高龄在病中写了这本“自问自答”,思考的是人的本质、灵魂的归处、灵性与肉体这样严肃的话题,以“自说自话”的方式对它们进行了一一的探求,尽管许多问题仍然是百思不得其故,但对于读者而言有机会聆听一位大师以自己的一生经验对这些几千年来困扰人类的哲学难题之感悟,三生有幸。

然而大凡如我这般年纪的青年人是绝不容易理解杨先生眼里的“人生”,一位古稀老人站在人生的槛子上呢喃自语似的一番话,讲着人啊、鬼啊、神啊、命啊,何其消极!要我等年少轻狂者哪怕产生一丝一毫的认同都是难于上青天。生命之泉源源不断,智力、体力都处于前所未有的高峰上,生活里被各种各样的时髦追求充实着,各种新奇与刺激比比皆是!哪有空闲听一个垂暮老朽的谆谆教诲?这些问题留到我们也如杨先生那个年纪了再去考虑吧,甚至有血气方刚者义正言辞地嚷出了“年轻人绝不应看此书”!我想,即使是有了空闲大多数人也还是不会去讨论这样的问题,但人们不愿意去想的,真的是不值得思考吗?

清明一整日都是淫雨霏霏,到了第二天才相约亲眷去给已故的亲人们扫墓。下了车需要步行很长的一段路,路上前来祭祀的人们照旧是川流不息、比肩继踵。路两旁的小摊贩除了那些迎合传统习俗的香烛、纸钱、菊花,还有卖野菜、卤蛋,兜售花草、金鱼、宠物龟、各色的鸟儿、竹编的蛇蛙,真是一应俱全。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诸如“西北烤肉”、“大连烤鱿鱼”、“朝鲜打糕”一类本应该只出现在小吃街上的行当也昭然位列其中,几个烤肉串的小伙戴着太阳镜一边烤肉一边随着强劲的电子节拍怪异地扭动着身子,引得大人小孩驻足观看。吆喝声、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喇叭里冒着破音的“音乐”交相辉映,一时间我仿佛有置身于农历新春庙会的幻觉,忽而又觉得不是幻觉,因为人们脸上洋溢的分明是畅快与兴奋,所有的人都在享受着此时此刻的欢愉,每个人都是狂欢中的参与者,大家都甚至来不及停下歇息。不过,这样应该没有什么错吧,伟大的英国哲学家杰里米.边沁不是说过:“快乐是人类希望获取和追求的唯一东西”,也是“道德与立法的唯一原则”么?至于躺在这条路尽头的那一边的往生者们以及我们的过去未来,暂时还是不去想吧,想多了只会带来痛苦……

外公的墓碑一切完好,黑色大理石碑上几排金色的字记录了老人的生殒的年月,我们照例作一番简单地清扫、献上几朵淡菊、鞠躬,而后是外曾祖母的墓,最后到了前年新逝的三姨姥姥墓前。

这位三姨姥姥我极少见到,以前只是从家人谈话中才偶尔想起有这么一位“姨姥姥”,若不是看着碑上的照片恐怕根本无从回忆起这位亲人的样貌。依旧是例行的一套程序,之后大家原地稍作休息,而我则开始百无聊赖地打量起这周围的墓来。这片墓地属于基督教区,在此安息的生前本人多是信徒或家人多有信教,墓大多修得精致美观,甚至可以用别具一格来形容。而我稍稍有些吃惊的是,有好些位英年早逝者长眠于此片区域。目光所及处是一位脸上透着些许书卷气的男青年,生于七零年代的一位年轻建筑师,曾在一所颇有名望的设计院任职,大概在某年的一次意外中因公殉职……这本是一个设计师大展宏图的年纪,生前一定还有未毕的设计方案,可是此时的他只能静静地躺在里面,叫人惋惜。向这座墓碑的上方望去,是一位漂亮的电视台女主播,在从某地录制节目返回的途中遭遇车祸,节目还未来得及播出便香消命殒。

我挪动了几步,来到一座精美的由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墓碑前,墓主人生前的一张彩照被放大印在了上面,一个穿着蓝色潜水服的女孩儿正享受着冲浪的快乐,这是一张阳光般绚烂的笑脸,晒得有些黝黑的健康肤色,矫健的身姿后是水天一色的蓝天大海和溅起的浪花,构成了一幅使人陶醉的画面。但这曾经鲜活得让人妒忌的生命在某年某月的某个点嘎然中止,之后没了踪影,一切如夏花般绚烂绽放着的都被死亡的漩涡吞噬,无声无息,只溅起了几滴回忆留给活着的人。墓碑上洒满了白色的花瓣,散落的花瓣上还有一封信,是女孩生前的大学同学写给她的。包涵着思念的字里行间夹杂了一些抱歉,因为这些同学们今年就要毕业,即将各奔前程离开这座城市,今年的清明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相约来看女孩,恳请女孩谅解。我想这女孩生前定是个开朗大方的孩子,深得大家的欢喜,不过此时此刻她也只能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面对爱着她的朋友不能寒暄半句。

我开始不忍心再往其他方向看去,心里竟也涌起了阵阵酸楚,仿佛此时的我是与他们熟识的朋友或亲人,也正体会着那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彻心扉。睿智的、美丽的、可爱的、动人的在死神面前全都一视同仁,死亡这只巨兽将一切鲜活吞噬,不顾他们是不是心有不甘或者对这世界恋恋不忘,它所作的只是吞吃。

个体的命运是无法被预知的,我们不能知道将来会怎样,我们能弄清的只能是我们为什么而活或者我们追求的是什么,也就是人活着的价值在哪里。倘若弄清了这个问题,则“夕可死”亦无憾。杨先生的书里并非要宣传怪、力、乱、神等,以她的智力与修养绝不会庸俗至此,她想弄清的只是关于人的精神、人的魂灵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如若能在有生之年大彻大悟,人又何惧死亡之临近?至此把杨先生的书虽然是读完了,但自问自答却是要长久继续下去,且就把每个新的一天都当作走到“人生边上”吧。况且,到没到边上有时候人真的无法预知,从某种角度看人何尝不是天天在“边上”?

读完了《走到人生边上》,加之清明祭祀期间的触物伤怀,随手写下了这些见闻与思索,其间絮絮叨叨多有离题的趋势,就此打住。

二零零玖年 四月六日晚于珞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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