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的善与恶
——张承志《亚细亚的“主义”》读后
上世纪日本军国并吞鲜、满、蒙,大举侵略中国之行为,竟缘于一朵理想的菊花:亚细亚细的“主义”。
作家、学者张承志说:归纳“亚细亚主义”全貌,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它是国家的一项战略,也是民众的一股思潮。它是一块侵略和奴役弱小近邻的遮羞布,也是一份揭露和对抗白种殖民主义的宣言书。它叠印日本国家扩张与侵略的历史,又染透了日本民族的视野和热情。当年日本的“东亚共荣圈”,就是以此为理论基础的。
最初的“亚细亚主义”也具有国际视野与对亚洲民族的关注,其对抗面便是欧美中心的西方霸道。它的代表人物是宫崎滔天、大川周明、头山满、寺尾亨、相马黑光(女)等一代志士……他们充满理想与抱负,又付之于行动。
上世纪初,亚洲暗弱。奉行“亚细亚主义”一代日本志士,曾援手过中国的孙文、印度的R•B布斯,还有朝鲜志士林、俄国盲诗人及世界语学者爱罗先珂、菲律宾的蓬塞等人。
宫崎滔天是孙文的挚友,“但他在第一瞬间对孙文的印象是深刻的:‘举动中欠缺其重’。他多少有些哑然。洗脸后,孙中山换上西服,一副绅士模样——但依然并无滔天想象的、某一种豪杰之风。话题一旦转入中国革命的韬略目的,滔天说,初似处女的孙文,开口则有脱兔之势。进而渐如虎吼深山,而且语言简洁,句句切中要点。滔天于是释疑,他断言,孙文其人已在天真境地,思想之高,情念之切,能与之比拟的日本人没有一个!‘实在是东洋珍宝,从那一天我便为他倾倒。’”
当时的中日志士交往,充满了魏晋风气,世说玄妙。宫崎滔天在1907年写的《革命问答》中,论及志士浪人,依据“恒产”和“恒心”,把人做分类如下:
“两样占全者为顺民。两样皆无者是无赖。有恒产无恒心者不过花花公子,无恒产唯有恒心者为士。所谓志,即是士之心。志在天下,济世救民。空怀此志而不得机会,郁闷于困穷者即为浪人。”
如此的注释,表明正宗的日本浪人的禀性类似于中国的隐者与侠客的混合。
宫崎滔天也是黄兴的挚友。黄兴病中,滔天守护病榻,黄兴逝世,滔天送棺湖南。此事甚得当时还为青年学生的***景仰。“***亲笔致信给宫崎滔天,求能一见,并对此青春旧事念念不忘。1956年滔天之子宫崎龙介访华,在天安门城楼上,还是***提及了此事。”
“***的亲笔信全文如下:
白浪滔天先生阁下:
久钦高谊,睹面无缘,远道闻风,令人兴起。先生之于黄公,生以精神助之,死以涕泪吊之,今将葬矣,波涛万里,又复临穴送棺。高谊贯于日月,精诚动乎鬼神,此天下所希闻,古今所未有也。植蕃、泽东,湘之学生,尝读诗书,颇立志气,今者愿一望丰采,聆听宏教。惟先生实赐容接,幸甚幸甚。
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生
萧植蕃
*** 上
此信乃是***与萧三前去求见、并邀请宫崎滔天前往第一师范讲演的学子投书,事在1917年3月。
田所竹彦《孙文——看破百年之人》和《浪人与革命家》两书,都收入了***这一黑迹。据该书,宫崎滔天接受邀请,在讲演中‘呼吁亚细亚的振兴,黄色人种的团结’。”
有了这样的背景后,我们可以理想周氏兄弟的日本友人、可以理解***的看重的日本友人以及国际主义情结。这是“亚细亚主义”的花朵,亚洲的国际主义。
可是,这样花朵又开出日本军国的罪恶。如“满蒙派”行动型亚细亚主义者石原莞尔,一手策划导演了九一八事变、川岛浪速操纵巴布扎布叛乱和培养了川岛芳子、大川周明为日本著名右翼思想、后来的又逃脱审判的日本甲级战犯等等。
张承志的文本最有意义的联系是:“东洋学还是东方学。把萨义德的东方学改一字,就是日本的百年老号般的东洋学。它确有东方主义的镂刻烫烤和不褪的底色。但企图以东方学理论来断定东洋学,是困难的。”
因为,“欧亚大陆、伊斯兰世界、中亚及蒙古,宛如一座座巍峨高峰。对这座学术山脉妄图整理,是最蠢的发想。”
“亚细亚主义”的原旨,本应为亚洲弱势民族的复兴,可是却变异成为日本军国主义的国家主义的毒菊。历史诡吊正在于此。
张承志《亚细亚的“主义”》刊载于《天涯》2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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