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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圆《窥色忏情说团圆:李欧梵不懂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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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2:2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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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李欧梵讲座,一方面这个讲座几乎是在俏***的状态下举办的,另外一个时间故意选择在周五上午,因此虽然已经有不少人站着听讲座,但是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爆棚打架现象。介绍人照例是曹顺庆院长,介绍嘉宾的时候,赵毅衡和王晓路获得很多掌声,特别是王晓路,因为长得帅,居然掌声雷动,粉丝不是一般的多。哎,干啥子,人都要长得帅才行,555.

题目是《窥色忏情说团圆》,这个相当香艳、文雅的题目是赵毅衡教授起的,有才的人就是有才。李欧梵说窥是指张爱玲写作的态度,《传奇》的封面中那个蓝色的女子其实是一种窥视者的角度,以现代女子的视角看那个传统的世界;忏是指李欧梵早年写的一部《倾城之恋》的续集《范柳原忏情录》,也包含张爱玲在情路历程中的回顾、忏情;色和情说的是张爱玲目前引起巨大关注的情感世界,包括《色戒》和《小团圆》;而团圆就是指《小团圆》。

原本印象中的李欧梵应该是个臭屁的才子,估计50岁左右,但是应该看起来很年轻,很风流,结果,真人看起来有50多岁,温文尔雅,甚至有些老实(当然不是真老实,他老婆很年轻、漂亮)。后来知道,李欧梵已经70多岁,居然有这么好的精神,讲座两个小时没有去厕所,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故意没有吃早饭。有意思的是,李欧梵一上台也说自己没准备,我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听到讲座里这么说了,李欧梵的这个是真的,因为人家也不需要向世界证明什么了,但是听着还是觉得异样,囧一个。

李欧梵用他惯用的随笔手法讲了色戒、小团圆、张爱玲的故事。《小团圆》原是英文写成,后来翻译成中文,成书于70年代,属于张爱玲期望打开美国市场的作品。后来因为宋淇的建议,没有出版,期间还牵涉到胡兰成在7、80年代在台湾的走红,以及由于朱天文、天心姊妹的崇拜和模仿,对台湾文坛的影响。李欧梵特意讲到张爱玲的中西文造诣的不同,指出张爱玲的英文造诣远不如其中文,这是她在美国难以打开局面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是,当时的林语堂在美国很红,路子是和张爱玲不同的,张爱玲或者想学习林语堂,但是用的方式虽然经过改良,仍然是张氏作风的,不符合美国人的审美习惯。所以,要注意的是,张爱玲因为英文不高妙的关系,以及从市场的角度考虑做出的英文版本的修正,以及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写出来的中文(一般都属于改写,因为很多关键的部分都不相同),这其间的差异。后来的学生提问环节,李欧梵就这个问题再次进行解读,以后或者会看到类似的文章。

李欧梵自认为不是张迷,听讲座的结果是,我认为他确实不是,因为他确实不懂张爱玲。他疑惑大陆的小资青年为什么这么喜欢张爱玲,因为年代久远,实在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理由。实际上,他在讲张爱玲在美国的写作生涯的时候,谈到张爱玲关闭自我,进入完全属于自我的世界,描述的是一个“失落的世界”,这个“失落”,不仅是张爱玲的失落,也是大陆小资青年的失落。正因为这种失落,使大陆青年找到了共鸣,找到了心有戚戚的感受。

这种失落,来自于信仰和时代的巨变。郭敬明的小说叫《小时代》,我不清楚都写些什么,但是如果用大时代、小时代来概括这个时代,那么,我们现在的时代无疑是小时代。这个小时代里,人没有共通的价值追求,没有了“单位”可以依靠,没有了未来可以期待,甚至没有亲人可以互相取暖,人被抛落在熙熙攘攘的世界上,孤独、无助、不得不自立,和张爱玲描述“失落的世界”的时候,别无二致。所以,人只好回缩到个人的世界里,寻找小温暖、小安慰,这就是小资为什么喜欢那些别致,但是无用、零碎的小东西、小情调的原因。

李欧梵之不懂张爱玲,还在于,他居然还在追问张爱玲追寻“失落的世界”有什么意义。显然他说的意义是宏观的意义,实际上,看《半生缘》中,张爱玲对翠芝的婚后生活的描述就应该明白,张爱玲的世界观不是宏大的,而是自我的,即便那些宏大的世界真的存在,也一定要与她发生关系才算是真的。《半生缘》的背景是大时代,打仗,逃难,但是住在租界里的翠芝,生活中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在菜里发现一只青虫(大意如此)。因此,对翠芝来说,战争的意义显然没有青虫的意义来的触目惊心,这种情况,对张爱玲也是如此。张爱玲不是没有感受到世界的巨变,但是她忠实于自己的认知,如果这就是她的世界,她描述的这一切起码对她是有意义的;如果她描述了那些大的时代,但是这些对她是无意义的,个性如张爱玲,这又有什么意义?

李欧梵之不懂张爱玲,还在于,说来说去,认为张爱玲真的爱上了胡兰成。爱这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聪明如张爱玲,可以将胡琴拉出沧桑的味道,可以去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她自己一定有自己对爱的认识。这种认识,或者并非传统意义上爱情的双向性,并没有两情相悦,而是爱情本是一个人的事情,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所以,《色戒》里,女学生的爱情可以与那个男人有关,但是最终还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因为她被枪毙了,根本没有机会将这些情感表达出来;而从那个男人的角度看,这爱情也是单一、单向的,因为他的所谓回味,一定要等到一切都不能改变的时候,才能说“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换句话说,爱情从来都不能产生于交流中,如果用叙事学的语气说,《色戒》原来并非说的是一个男人如何杀死了一个爱上他的女特务,女特务的死因也并非是因为她暴露了身份,而说的是,杀死女人的是女人的爱,为了这份爱,她不能不死;如果首先爱上的人是男人,那个人或者因此丧命,张爱玲要说的一定不是谋略,而是爱情,是爱情杀死了他。不管怎样,这个故事中,如果不存在爱,他们还相安无事,一旦有爱,则必须有一个人死去,否则,这爱情终将灰飞烟灭——这才是张爱玲的蚀骨浪漫。

用这种态度看《小团圆》,不管这书里怎么写,也一定不要把胡兰成看成胡兰成,把所谓的爱恨看成对一个人的爱恨。实际上,胡兰成只是张爱玲爱情投射的一个对象,如果不是他,一定会有其他的人,张爱玲或者不恨他,因为换了别人,反倒成全不了她的传奇和浪漫,但是要说爱,那也一定不对,因为张爱玲爱的只不过是爱情本身,与具体的胡兰成或者张兰成无关。这态度像极了另外一个已经过气的奇女子木子美,她的一部小说《容器》中明明白白把爱情比作一个精致的瓮,只有合适不合适而已,这些都是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有什么相干。所以,谈《小团圆》中的种种,如果去说张爱玲具体的爱恨,一定看低了张爱玲。要说爱恨,她大概也只是对生命和生命中那些宿命的有或没有,有些惆怅百结,不得不写一些东西来胡乱发泄。而自传性小说的最大好处,自然是虚虚实实,她人已驾鹤西去,乐得在西方听你们聒噪争吵,说不定就仰着头、乜斜着眼,用红艳的嘴抽一口长嘴烟斗,阴测测的笑了。

李欧梵自白已经70多岁,不需要晋级,正是孔子“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时候,自由自在,真是叫人羡慕。而他的妻子气色之好,叫人怀疑,只有40多岁(也没看清楚),反正非常之年轻。人活到这个份上,真是不简单,世界基本上都无这个自我无关了,真的成了旁观者,有“仙”的洒脱。不过,后来有学生提问,说本雅明谈知识分子的学问和政治倾向问题,说常常有互相冲突,也就有牺牲某一方的问题。李欧梵教授明确自己的政治态度,原来他并非只是个关心风月的老教授,他有明确的政治态度,至于会不会影响其客观性,李欧梵语焉不详。我倒是相信,正是因为现在成为世界的“旁观者”,他才觉得有余力去关心政治。李欧梵教授也说,这种关心,一定是从更广大的角度去看的,是经得起时间的沉淀的,也就是说,不仅不在意个人的得失,甚至超越了地域、文化的局限,进入人类的层面。要达到这种看似高妙的境界难吗?有了前面的铺垫,其实也不难,比如赵毅衡大概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了,只不过,他看起来更有游戏精神一些,有点无可无不可的意思,而李欧梵大概还有气,有坚持,更为难得。

我瓜兮兮的逮住机会问了一个问题,因为声音小,被人嘘了下,汗一个。我问的是经典与传统的问题,大意是,现代白话文自欧化以来,传统文化一直受压抑,现在看鲁迅、张恨水、沈从文、张爱玲、汪曾祺、陈丹青、胡兰成、朱天文、朱天心,乃至影评人徐蒜蒜,都是这一中国传统来的,以后不晓得会怎样。李欧梵教授谈到,马来西亚、香港、台湾,以及内部的作家如莫言,都在为丰富汉语努力,毕竟白话文只有100年,来日方长。李欧梵特别提到马来西亚的文学,好像新马泰地区的各大文学奖项,也经常是马来西亚华人获得。如果李欧梵的说法成立,以后文学里还要重写,不独如夏志清那样提升某些人的地位,还要从文学语言、传统传承的角度去辨析其中的萌芽脉络,那么,白话文学史必定有一些大变化。

我拿着相机拍了一些照片,然后去要了签名就走了,走出来又想,李欧梵教授这次见了以后,不晓得还见不见得到,就赶紧回去补拍了一张合影。以后实在不行了,就拿着照片去说:“兄弟在哈弗大学和李欧梵教授共事的时候,……”骗骗三闾大学的土包子,哈哈。赚大了,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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