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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芸娘不嫁沈三白——读《浮生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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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2: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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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闲着无事,在看沈复的浮生六记,以前听人夸赞过好多次,林语堂在一篇文章里也格外推崇了番,有“娶妇如此,死无憾矣”类的句子,是说里面的女主人公芸娘的,这让我很好奇,只是一直无缘细读。书店里倒见过,翻了翻里面都是些花花绿绿的插图,配以硬币大的文字,恶俗不堪。价格又很贵,没有买。手头上这本是上周六在旧书摊偶尔淘得的,薄薄的一小本,江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5月印制,定价两角四分,纸张已经泛黄了,边角有些缺损,还好,内容无恙。小摊老板以一元钱卖于我。

开头有所谓独悟庵居士杨引传所作序,云“浮生六记一书余于郡城冷摊得之,六记已缺其二,犹作者手稿也。就其所记推之,知为沈姓号三白,而名则已逸,遍访城中无知者。”可见和我一样,他也是从路边小摊买的,其价几何不得而知了,肯定贵不了。才子之书,每易遭此命运,就像才子之人一样,生前潦倒寂寞,知音稀少,死后则声名鹊起。沈三白和芸娘沉寂了三百年,终于在街头冷摊被人发现了。光线穿透过来,一个故事打开了。

浮生六记仅存的部分为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四卷,另中山记历、养生记道已湮灭无闻,不过看题目可以推想另两记也说不出高妙的话来,古人对于养生向来糊涂。“因思关雎冠三百篇之首,故列夫妇于首卷”,不管是借口还是实情,一下笔沈三白就念念不忘地写着他的妻子芸娘,两人如何相识,芸娘的聪明可爱,如何苦中作乐,小两口都颇擅水石林树之盛,每当茶熟酒温,花开月上,则开樽对饮,饮诗论道,不啻神仙中人,到最后如何生死永决。笔墨间缠绵哀感一往情深,读之令人动容,但掩卷后我总在想,假如芸娘不嫁沈三白,她会过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呢?

沈三白是没大出息的人,除了教书和画画外,几乎没别的本事了,而且不治产业,一辈子都过得很穷。还有些精巧的让人莫名其妙的雅趣,比如他小时候就能把夏蚊成雷,看成是群鹤舞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这种趣味多少有点变态了。但他自己不觉得,反以炫耀。还有他在盆景、花石方面的讲究,“其插花朵,数宜单,不宜双。每瓶取一种不取二色,瓶口取阔大不取窄小。不拘自五七花至三四十花,必与瓶口中一丛怒起…若盆碗盘洗,用漂青松香榆皮面和油,先熬一稻灰收成胶,以铜片按钉向上,将膏火化粘铜片于其中。捱冷,将花用铁丝扎把,插于钉上,宜斜偶取势,不可居中…”你看得烦了吧?我引得都烦了,这还是一小部分。而这些是沈三白在跟妻子颠簸流离寄居于朋友处干出的,如果他把这些精力用在谋生上,会如何?芸娘也许就不会因病早夭,坎坷记仇那最动人的一卷内容也不会写得那么长了。你不能说我在苛求古人。

他和父亲决裂,借居在萧爽楼的时候,常邀几个文人哥们喝酒。并规定四忌四取。四忌为谈官宦升迁、公廨时事、八股时文、看牌掷色。四取为慷慨豪爽、风流蕴藉、落拓不羁、澄静缄默。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沈三白一个相当潇洒的人,就像现在,做学生不谈高考、入官场不求晋级、与朋友处不打麻将一样,你只能佩服赞叹,却不能步其后尘。有时候为了风雅,他们还到野地里边赏菜花边喝酒,或坐或卧,或歌或啸,其乐陶陶。在书中沈三白得意地说了件芸娘做得聪明事,如何租用卖混沌的锅灶弄了场好聚会。还有月湖泛舟等。当然这些都是要花钱的,你总不能老让别人慷慨豪爽吧?钱的事沈三白没大提,只是老在哀叹他的穷,称赞芸娘的贤慧,他不想为什么会穷,妻子不贤慧有什么办法。我对他想当的厌恶了,这样的人,不穷才怪。

书中有些场景我怀疑是假的。比如他们的月下联句,你唱我和,真情有之,未免失之肉麻,比如她老说芸娘如何爱读书,十一二岁就能做“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句,还有两人在一块儿论李白杜甫,论香料类的。我觉得一个女人不会真心喜欢写诗,跟人谈论词赋,除非她太寂寞,或者是为了取悦丈夫。沈三白眼中的灵秀之举,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像为了装饰盆景把“螳螂蝉蝶之属用针刺死,用细丝扣虫项吊于花草间,整其足,或抱梗,或踏叶,宛然如生”。以一个女人而论,有这样的主意显然是很病态的,也恶俗,但沈三白听了大喜。

还有就是为丈夫纳妾一事。芸娘真是百般用心,又请吃饭又送蓝翡翠。后来那个憨园还是被有钱人夺去了,芸娘为此竞血疾大发,一病不起。我读第一遍的时候觉得很奇怪,以为漏看什么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妻子?芸娘或许是没有儿子吧?那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三白老爹又不是善鸟,经常劝儿子逐妻的。不能用今天的眼光要求古人。又看了遍,芸娘是一子一女。可见这种心理让人不可理喻了。我记得李银河在一篇文章中说过,浮生六记里的芸娘是古代女同性恋者一个代表。还有书中一些记载,比如沈三白和妓女调笑,芸娘不为之吃醋,我不相信不含嫉妒的爱情。假如是真的,芸娘肯定双性恋无疑了。

但我还是倾向于一种悲观的看法。她这么做无疑是想获取丈夫的欢心。因为一封无关紧要的书信的事,沈三白老爹大发神经,已经与儿子不相往来。沈三白又软弱无能之人,除了发些豪语牢骚外干不了别的事,夫妻俩穷困交加,又有病在身,有时竟至于为躲债半夜偷坐船跑。芸娘一直在担心被抛弃,所以为了取悦丈夫的变态情趣,不择手段也是情理中的事。我不怀疑沈三白的真情,但光有真情是不够的,他应该站在妻子的角度多想一想。行书至此,我似乎看到一张悲苦的脸,穿过五百年的风尘,在向我倾吐着什么。

在苏州市郊避暑的时候,芸娘曾深情地对沈三白说“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这是一个女人可怜巴巴的愿望,不求锦衣玉食,只希望能平安度日,可就这点愿望,沈三白也没能满足她,而他一口一个的愿生生世世为夫妻,月下说得那些肉麻话,也只是一口一个的愿生生世世为夫妻,月下说的肉麻话而已。其实妻子的愿望是那么简单,这不用费多大劲就能做到的。我在替芸娘深深惋惜着,当初嫁这无聊赖男人,真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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