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阅读过程中的书摘,和大家一起分享。
1.所以,虽然我们说科学具有客观的标准,可是这个客观的标准离不开主管,总是我们思想里所肯定的标准,而不是现成给定的什么东西。就像你戴上有色眼镜看什么东西都带有那种色彩,比如戴上红眼镜,那么看什么都带点红颜色,要是戴个黑眼镜,就什么都比较暗了。问题是:如果我们不戴眼镜,看到的东西是否就是客观的样子呢?也不见得。因为我们生下来就有一副“眼镜”,我们就只能这么认识世界,至于别的物种是不是也如此,那就很难说了。P36
2.一个人的精神生活,不仅仅是逻辑的、理智的,不仅仅是科学的,还有另外一个天地,同样给人以精神和思想上的满足。我想信仰宗教的人大概也有这种感情,这是不能用理智来论证的。我们的科学仅限于逻辑推论的范围之内,其实在纯理范围之外还有广阔的天地,还另有一个精神世界,就像《王子复仇记》中哈姆雷特的朋友Horatio说的话:“这个广大的世界有许多东西不是你那可怜的哲学所能想象得到的。”P42
3.想要做出成绩总得有三个方面的条件:一是天赋,这点不能强求,每个人天赋不一样,这没什么可丢脸的;二是环境,这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争取得到的;第三就是个人的努力,但个人的努力应该得法,不能只讲拼体力,老是延长劳动时间、增加劳动强度,那是不行的。读书也一样,书读得好坏跟你拼不拼命没关系,天天开夜车,我来不认为那是一条正路。当然,一个字都不看,那成文盲了,也不行,你好好地做了就是,像吃饭一样,不吃饭不行,那饿死了,但也并不是吃得越多身体越好,吃多了没有用的。P47
4.我们这一代人对日本的仇恨非常强烈,我想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会有这种感受了,也可以说,对日本人的仇恨是我们这一代人难以了却的情结。比我年轻一代的,也就是解放以后一直到文革时候的中小学生,他们大概也有一个情结,就是个人崇拜的情结,一听到伟大领袖,马上泪流满面,我想现在一代的青年人恐怕也没有那种情结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情结,我们那时代的情结就是仇恨日本。P47
5.历史有两个特点:第一,所有的历史都是由胜利者写的,不是由失败者写的。第二,历史都是高雅的上层阶级写的,真正下层群众写的历史几乎没有,也不可能流传。P60
6.我以为,一个所谓好的体制应该是最大限度地允许人的自由。没有求知的自由,没有思想的自由,没有个性的发展,就没有个人的创造力,而个人的独创能力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第一生产力。如果大家都只会念经、背诗,开口都说一样的话,那是不可能出任何成果的。当然,绝对的自由是不可能的,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会侵犯到别人,但是在这个范围之内,个人的自由越大越好。P97
7.我想,幸福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你必须觉得个人前途是光明的、美好的,可是这又非常模糊,非常朦胧,并不一定是什么明确的目标。另一方面,整个社会的前景,也必须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美好,如果社会整体在腐败下去,个人是不可能真正幸福的。P101
8.古人说:“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如果你不理解人心,而只是知道一个人几点钟起床、几点钟吃饭,并不等于了解他。而专业的历史学家往往止步于专业的历史事件,没有能够进入到人的灵魂深处,知道得再多,也不意味着他就懂得了历史。P113
9.可惜我们现在看过去的人总是带着谅解的眼光,只看到融洽的一面,没有看到他们彼此之间相互看不起的那一面,没有能把人与人之间的一些矛盾真正揭发出来。P117
10.王浩本科是学数学的,哲学念得也非常好,他认为,学哲学只有两条路走,一条路是从自然科学入手,特别是从数理科学入手,不然只能走伦理说教的路,比如孔孟之道,仁者爱人,但这些不是哲学,真正讲哲学一定要从自然科学入手。另一条路,就是得到一点哲学的熏陶,从哲学的背景改行搞文学。他这一点说得非常有理,西方的大哲学家大都是科学家出身,像近代的笛卡尔、莱布尼茨,当代的怀特海、罗素,还有列宁批判过的马赫、彭家勒,都是第一流的科学家。P137
11.学术和政治的关系总是非常微妙的。一方面,学术永远不可能脱离政治,政治也永远不能脱离学术,甚至希特勒独霸世界还得有一套思想理论的基础,所以学术和政治永远有它们相结合的地方。但另一方面,学术和政治又不能完全画等号,关键在于如何把两者的关系摆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上,不要东风压倒西风,也不要西风压倒东风,否则就没有学术可言了。P142
12.现在回想起来,张奚若先生总结的那十六个字(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否定过去,迷信将来。)还是有道理的。其实有些传统的东西和阶级斗争没有关系,那是人类经验的积累、人类智慧的结晶,不能随随便便就否定了。P148
13.作为一个拳击来说,凡是他有的就都应该收,至于言之由衷还是不由衷要由读者来判断,不能由编者来决定,不然就应该叫选集。虽然有的人在迫于压力的情况下说了假话,可是这些作为原始资料都应该保留。冯先生的作品也不例外,而且我以为,冯先生的检讨是他平生著作里最值得保存的一部分,因为它代表了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自我反省的心路历程,有极大的历史意义,可以算是20世纪下半叶中国知识分子的一种非常典型的思想状态的结晶。所以,不但不应该删掉,反而真应该给它出个单行本,为当时中国整个文化界、知识界留一份典型史料,这甚至于比他的著作还重要,更有价值得多。学术可以否定,可是作为历史的见证,他的检讨永远具有史料价值。P157
14.20世纪以后西方哲学主要有两大分支,一派是大陆哲学,重点在人生哲学,包括对生命的体验、生命的价值等等。这一派在欧洲流行,可是在美国却不吃香,……另一派哲学是分析哲学,专门讲逻辑分析、语言分析。数理逻辑,那时候也叫符号逻辑,Symbolic Logic,或者Mathematical Logic,所以你可以说它是哲学,也可以说是数学。罗素说:哲学都讲伦理学,可是我不明白哲学为什么要谈这些问题。在他看来,伦理道德问题根本不属于哲学,或者说,根本不成其为哲学问题。搞这个路数的人往往会走过了头,结果成了一种纯技术性的操作,像下围棋一样,沦为一种人工智能的游戏。不过学术上应该允许有不同的路数,百家争鸣才能有进步。
我们国内哲学也受到这两大派的影响,可能受分析哲学的影响少一点。P161
15.济慈的epitaph(墓志铭)是他死以前为自己写的,非常有名,即:“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 water.(这里躺着一个人,他的名字写在水上。)”P163
16.我们年轻的时候都非常幼稚,看了什么都觉得什么好。不过幼稚也有幼稚的好处,什么都绝对化、纯粹化总是很危险的。学术思想上的门户和政治上的派别不一样,政治上的派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宣誓加入以后就得绝对服从,但学术思想并不是这样。P214
17.王浩年轻的时候就对一些哲学问题有自己独到而且非常敏锐的理解。一次他谈到哲学家需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intellectual skepticism(智识上的怀疑主义),否则无以成其深;二是spiritual affirmation(精神上的肯定),否则无以成其高;三是要有一句格言。所谓格言就是信条,各人不同,但是以反映自己的特色与风格。P223
18.《浮士德》里有个魔鬼,它的原型是歌德的朋友Merck。Merck非常之聪明,可是一个人太聪明了,以至把一切事情都看透了,也就做什么都没趣味了。我觉得王浩说的很有道理,这个世界正因为你看不透,所以才吸引你,要是你知道一切、把一切都看透了,人的一生无所追求,那就太没意思了。P224
19.T.S.Eliot的一段话:“There is a higher level of doubtit is a daily battle.The only end to itif we live to the endis holiness.The only escape is stupidity.(有一种更高层次的怀疑,它每天都在不断地『与自我』战斗。如果我们能活到有结果的那一天,它唯一的归宿就是圣洁,唯一的逃脱办法就是愚蠢。)”P224
20.我想,观念的转变大概和解放后历次的运动不无关系。解放后政治挂帅,运动中人人争相自保,这是生存的本能,最安全可靠的路就是跟着高干子弟走。P239
读罢本书,一来真切地认同到葛兆光先生在序中所言“这条历史之路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它好像千百次地出现在我们各种的历史书里。……不过,这个烽火岁月是我们的历史记忆和历史叙述筛选后的简明大纲,可历史并不仅仅是‘大纲’,……有时候历史被写得就像‘注册组的报告’,让我们看不到那个真正的生活,其实在生活世界里,毕竟不仅仅有烽火和杀戮”。所以,这份以口述形式呈现出来的文本,就愈发显现出一种平易近人的姿态,一种过来人看待历史客观、透彻也更清明的感觉。也对那段历史有了更直接和真实的认知和体会。
二来,书中对于幸福、哲学、读书的阐述,对于中国近现代史上著名的大家的点评,和看待和品评历史的态度,让人读来都感触颇多,收获颇多。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2:17:24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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