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黄灿然之名的文章
书名:《格拉斯的烟斗》
作者:黄灿然
出版:世纪文景2009年1月
我读黄灿然的这本书,读得飞快。倒不是因为这本书特别浅显,而是因为见过他一次后,读他的文章时,就忍不住在文字上套上他说话的声调口气。——而他说话实在太快了,要人踮起脚追上去,追上去。
说起来,黄灿然是63年生的,已经该被新生代归入“中年怪蜀熟”的行列了。但是他个子不太高,瘦,穿一件没有时代特征的半蓝夹克。站在通往山顶买缆车票的长队里时,从后头看着,简直像是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要是翻翻他的作品目录,也有著译一摞了,可是居然一点也不端,一点也不世故,又直爽,又诚恳,搞得我都惊奇起来。——那时候阿波和我到香港,是梁晓明给黄灿然写了邮件,介绍“一位写诗的朋友和他的太太”,黄灿然就郑而重之地调了班,腾出空,一整天陪着两个外地文学爱好者。带我们到山顶看风景,到艺术中心吃晚餐,最后介绍我们一定要坐天星小轮回旅馆。这种事情似乎只能用“古风犹存”来形容,好写在《世说新语》之类的书里:)。
有些朋友大概一见面就可以是“老朋友”。我们山上山下逛了一圈,已经很气味相投,抢着说话了,诗啊,文学啊,家庭啊,朋友啊,好像说什么都很自然。说起各自的状态来,谁都不及他,他天天都读书,翻译,写东西,下班坐公交车时,也能校一首翻译的诗。这样的朋友要是住得近,真是特别能鞭策自己……还好他那么远,让自己能掩耳盗铃地偷懒下去。他和阿波的烟瘾都挺大,香港禁烟禁得很决绝,连露天的公园也设有吸烟区与非吸烟区,烟民只能在几个划定区域吞吐,同时像展览一样,承担着过往的谴责目光。黄灿然说:“我才不管它!本来我也很遵守规定,不在非吸烟区抽烟的,可是逼人太甚了啊,我就不管了,想抽就抽!”
读这本《格拉斯的烟斗》,读到同题的一小篇,写道:“德国一些吸烟斗者俱乐部,给他写来热情洋溢的信,感谢他在电视上频频衔着烟斗亮相,名副其实替他们‘出气’。他们说,现在是吸烟斗者的艰难时世,这里不准吸,那里不准抽,他们闷燃着一肚子怒火,七窍冒烟。当然,他们也连带喜欢他的著作,说不定还有他的眼神:‘我知道你们知道我要抽烟斗,我还是要抽。你拿我怎么着!’”这实在是太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磊了,还把这个标题作为书名,看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本书都是专栏文章,大概就是一篇一页,有时候一个话题一页说不完的,也拆成两三篇文章。起头是应马家辉之约,为《明报》写专栏,介绍网上报刊文章。内容广泛,基本上还是文人艺事,兼涉新闻哲学。这种文章说来好写,因为说来就是“抄书”,可是在抄的前提是要看,是要选,还要有思路,有要点,有投契之处,所以虽然是开卷考,也不容易抄出让读者满意的高分。黄灿然写得很“隽永”,他有一种新闻体的眉目清晰(话说他的主业是翻译国际新闻嘛),背景清楚,然后又总有一两个好玩的地方,看得不让人烦闷,经过他编辑整理过的这些文章,当然有他的倾向与趣味在里头,但也就是这个倾向很自由,趣味很纯良,让这本“笔记书”读起来很清新可爱吧。
我还想再提一两则,比如说《偷书贼》里,写自己辛苦从图书馆偷出来的书,被下铺的兄弟又还回去了,写得特别俏皮。比如《海德格尔的悖论》,这么短的一小篇,介绍波尔特的一篇研究文章,把落脚点讲得很清楚。再比如一篇《从杨宪益想到奥登》,照我评是这本书的压卷之作,因为短文章如同五言四句的古体诗,能出萧瑟境界为上品。抄出中间一段(这个太***了,是抄之再抄):“杨宪益已差不多过着斯多葛式生活,五元一瓶的酒,一元一包的烟。但是,他却花十万元自置房子。他原可以住公家楼,并且待遇一定不差。如此倾尽积累,买房来‘独处’,不只是求得人格上,生活上的独立,更是求得一种孤寂的境界。……他让我想起英国诗人奥登,我简直把他那桢照片当作奥登的晚境来看。”这篇文章本来写到四百五十字的时候已经很好了,奇怪的是多出来两句。——我怀疑是因为写专栏,他又随手加了两句。可惜。
不知道是不是对黄灿然的好感,加深了我对这本书的好感,但总之读起来是非常愉快的。认识一个好朋友,读到一本好书,都是让人愉快的事。这两样再叠加在一起的话,说明我人品指数很不低,所以有这样的好运气:))。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2:14:41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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