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zia Deledda的《邪恶之路》是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外国女作家写的书,一开始让我想起了麦卡斯勒的《心是孤独的猎手》,可是看着看着,越来越像张爱玲。那对心理细微入致的描写,对景物那怀着怜悯的俯视,对爱情那刻骨铭心的绝望或是沉溺。最让人着迷的,是她们对有限生活体验的无限提炼,张的大户童年和Deladda的撒丁岛,都被她们不可思议地镶嵌到灵魂里,我时常在想,究竟要怎么样的灵魂,才能那样子把自己从充满喧嚣的生活中沉淀下来,然后发现其中的美,丑,真,伪;冷冷地观察那些平常庸俗的人生,却不轻视,也不奢求,只是默默地记录,静静地反省。那个叼着一枝烟,有着绝美,冷冽面容的麦卡斯勒(Deledda在气质上更显得端庄,安静,像极了她笔下撒丁岛那包容的美),麦卡斯勒对孤独的艺术描写离不开她那多情敏感的性格,离不开她那其实单调的生活。张是体会过盛极一时,也体味过彻骨的孤寂,她的作品,是在繁华似锦的年华写就的,然而,如果没有了她的静,她的冷眼旁观,她的斤斤计较,怕是也会少了很多风采。同样的,Deledda童年的与世隔绝的海岛生活,一定是其作品永不衰竭的源泉,因为她们都有个共同点,她们生活着,就真正地投入着生命生活着,她们呼吸着身边的每一丝空气,纳入每一滴营养,然后在诉诸于笔头的时候,一点一点稀释自己的记忆,直到它们完全泼洒开来。
其实,从Deledda想到张爱玲,更是因为她们对感情描述的戏剧性。张的爱情戏剧让人时常不得不怀疑,我们所经历的,真的是爱情吗?我们所憧憬的,真的会实现吗?你看世钧和曼桢,绝对会在唏嘘感慨的同时,怀疑那跨越时空的依恋。有那样金子般真挚的感情可以不依托时间的缓缓烘焙吗?可以经受漫漫光阴的拷问吗?相比之下,Deledda对感情,要深邃,真实的多,虽然,一样充满了戏剧性。正如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中说的那样,“以同情的态度深刻处理人类的困境。”她笔下的爱情,不再那么理想,那么崇高,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它是和地位,金钱痛苦而又奇妙地纠结在一起的。主人爱上佣人,这样的感情,注定是充满压力,罪恶,艰难险阻的。颁奖词说这是一种困境,怎么能不是呢?人们很容易和家里的保姆发生***,却很少会有报道说出现生死不渝的爱情。爱情,本来就是诸多复杂因素对人体大脑皮层某区域的刺激产物,它注定会世俗,单调,利己,趋于归一化。颁奖词说的好,“用同情的态度”,Deledda的成功,也许就在于,不是描写一段惊天动地,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的绝唱;也不是悲情到无以复加,绝对的爱和绝对的恨的激情碰撞;更不是悬疑重重,自己深爱的男人杀死深爱自己的男人的八点档闹剧,她真正描写了爱情的本质,那个复杂,千百年来尝试用道德来束缚的矛盾体。所以,初看张爱玲,惊艳,再看张爱玲,了了。初读Deledda,平淡,再读Deledda,拜伏。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2:13:17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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