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代文学作品不乏对于性的描写,刘恒还是因其小说对性心理和性行为的深入分析在众多作家中显得格外突出。在他的早期小说《伏羲伏羲》的篇末,刘恒借助“无关语录三则”明确的告诉了读者小说主题,他为“对一个名词的考证”而杜撰的三则语录恰恰将作者所关注的性分为三个主题,并不断在作者其他的小说中得以延续。
作者在第一则语录中杜撰出“胡梭巴道夫斯基”院士的语录,戏仿了一种学术气氛来表明自己对待性的态度,认为“它是源泉,流布欢乐与痛苦。它繁衍人类,它使人类为之困惑。在原始与现实的不朽根基上,它巍然撑起了一角。即便在它摇摇欲坠的时刻,人类仍旧无法怀疑它无处不在的有效性及其永恒的力度。”基于如此的信念,作者就将《***粮食》、《伏羲伏羲》这样表现原始欲望和乡村生活的作品与《白涡》、《虚证》这样以现代城市为背景的作品通过性这一主题建立了联系。
在第二则杜撰的清代笔记中,作家试图证明性与粮食(物质)之间的关系。以“本儿本儿”命名谷物,立即将“饮食”与“男女”这两个命题相联系,摆在了桌面上。“本者,人之本也。又本者,通根,意即男根也!”作者似乎希望告诉我们,饮食和男女都是人之本,在很多情况下,前者又决定了后者。如在《***粮食》中,杨天宽性生活的开始是源自二百斤谷子,他的***的死也是因为粮食。他的性经验始终与粮食纠缠,甚至成 为一种梦魇。在他的“最后一次”,作者写道:
“俩人在月亮底下办事,不紧不慢做得渐浓,瘿袋就开口了:‘明儿个吃啥?’
天宽楞住了。‘吃啥?’自己问自己,随后就闷闷地拎着裤子蹲下,好象一下子解了谜,在这一吃一做之间寻到了联系。”
于是,“无论月光把粗皮照得多么白细,他算彻底失去了兴趣了。”这是食欲压制了***。这种食欲对***的压制同样表现在现代题材的小说《白涡》里。周兆路研究员事业有成代表着一种“粮食”(物质)的富足,他对华乃倩的吸引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一点,而华乃倩的丈夫是学校的制图课老师,事业上的无能直接导致了他性的无能,暗示了粮食(物质)的缺失对性的压抑。
在刘恒的小说中,男性或多或少都处于劣势,他们缺乏勇气,性格软弱,在女性面前处于被支配地位。在《***粮食》中杨天宽初次面对瘿袋是犹疑的,“最后是女人在坡下小解,竟一蹲不起,让杨天宽扛到草棵子里呼天叫地地做了事”;当缺乏食物时,又是女人从骡粪中淘出玉米,从地里才来野菜,又顺手揉了嫩棒子和谷穗子,最后,连寻找食物的本事也由这家第二代女人小豆继承了。在《白涡》里,华乃倩先诱惑了周兆路,女人的放荡勇敢衬托出男人的虚伪怯懦;《虚证》中郭普云与赵昆的恋爱,从一开始便是女人采取了主动;《伏羲伏羲》这样老套的***故事中,也是婶子菊豆先诱惑了天青。
在这些不同的故事中,总有一个男性性无能的角色,《白涡》里的林同生,《虚证》中的郭普云,《伏羲伏羲》中的杨金山,作者如此执着于描写性无能的形象,不由让人想到那个著名的电影三部曲《红》《白》《蓝》。刘恒对待男性是苛刻的,他仍然以传统的标准要求他们强壮,有力,勇敢,他以性无能隐喻了现代社会中男性特质的缺失,表达了他对现代男性的不满和绝望,即使在后期作品《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他仍然通过对小人物张大民的描写保持了这种无奈感。
作者在第三则杜撰的学术作品中试图分析造成这种性无能的原因。在他的描述中,西方人以性为武器,冲破了宗教哲学的遏制与调和,成功的进行了劫掠,而东方的儒家理论则导致了性意识的退缩。在小说中,刘恒写到了几种导致性无能的因素。
首先,也是最根本的,是“粮食”(也就是物质)。这种物质因素同时宽泛的包括容貌、金钱、地位、荣誉,在作者笔下,这些才是性真正的动力。短缺的粮食让杨天宽兴趣索然;猥琐的容貌让郭普云不自信,继而成为性的不自信者;卑微的地位让林同生无法引来女人的垂青,物质的力量是巨大的,人总要先填饱肚子才能再谈别的事情。这一主题同样延伸至刘恒的后期作品《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物质总是无法逃避的主题。
另一种压制***的力量来自道德,无论在乡村还是城市。在道德的利刃下,周兆路也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性无能”,在欲望与道德规则之间挣扎;《伏羲伏羲》中天青与菊豆无论如何***难耐也只有在山洞中,在躲避了村人重重监视之后苟合;《虚证》将这种大众道德发展到了及至,成为了杀人的工具。
最后一种潜在力量是父权。刘恒很注意表现父权以及后代对父权的反抗。杨金山的性无能源自父权专制,杨天青的父权不被承认成为了杨金山的最好报复。
就这样,刘恒对人类原始欲望给予关注,在他笔下人已被异化,性不再是人的附属而成为了人的主宰。在小说中,他始终对性投入了极大热情,并且由此构成了他小说的鲜明主题。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2:12:0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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