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西宮《有人存钱，我存记忆》

几年前给内地杂志作的黎达达荣访问，那时还没出这本东宫西宫。。很想看到他的书在内地出版。

有人存钱，我存记忆

黎达荣，由于第一部作品预留了十二个空格写书名，填满了“慢慢猪，凸凸交”后尚有四个空格，加上喜欢艺术史上有达达主义，就起了笔名黎达达荣。黎达达荣人如其名，怪！他的漫画、小说都很“达达派”，无厘头远超星爷，在香港文化界有鬼才之喻。但同时他的相貌又给人温柔敦厚之感，天真得让人感动，同时又为这善良外表后面天马行空的脑子丈八金刚。他的早期作品有《慢慢猪，凸凸交》、《木积积，中中值》、《笑笑鸡，磨磨沙》、《弹弹虾，高高甩》、《得得意，恐恐怖》、《动物园台湾出巡》、《魔笛》、《青春耳鼻喉》等，都是幻想混杂荒诞，搞笑加上奇遇的实验漫画。

去年他推出长篇力作《龙虎门徒》，根据黎达达荣所言，《龙虎门徒》的题材是由文艺转为少女再转为鬼的故事，最终以打斗及恐怖为主要角度的漫画，这本漫画是他最放手的一试。如今最终的出品，是以黎达达荣小时候经常看的《龙虎门》、《中华英雄》、《如来神掌》等香港传统武侠漫画为蓝本而画出黎达达荣味道甚浓的作品，可以称为实验武侠。同时他还和流行歌手何韵诗合作推出了一本漫画《十八相送》，以极其迂回曲折（这是他一贯风格）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关于友情的故事，一些基本的真理，浅入深出，颇有禅宗意境。这几年他还常常与前卫剧团、音乐人合作许多跨媒介的演出，比如为黄耀明的演唱会设计服装，叫人眼前一亮，其他媒介的达人们也赞不绝口。

1是什么因素使你从早年对主流漫画的喜爱转向追求自己独特风格的另类漫画？

黎：音乐。小时喜欢主流，中学开始听欧洲流行歌，MTV刚出现时，觉得很有趣，光看画面有许多联想，它是可跳跃的、非线性的，有它自己起承转合的逻辑。长大后觉得欧洲流行歌也主流，就开始听怪音乐，噪音的、反传统的，从中学到当你要把人人认同的东西都反转也要有一定逻辑。后来看进念（进念二十一面体，香港著名前卫剧团）剧场，他们的风格是把故事放得很后，重视形式上的大小对比和空间对比、物件意义上的对比，令我对漫画有了新的思考：世上每样东西都有代表，反转代表也很有趣，不顺理成章才吸引人问下去。所以希望自己故事不合情理，有的读者就有兴趣追下去，目的是为了让有求知欲的人有多点选择。

2有什么漫画家、艺术家或者作家、哲学家对你的创作有重要影响？

黎：主要是6、70年代意大利电影，费里尼，帕索里尼、小津安二郎，粤语长片等。帕索里尼很专业，喜欢摆阵势，制造离奇，但又干净简单；费里尼喜欢大制作，画面天花乱坠；小津很正，他的影响是对时间的控制，漫画格式是非时间的，可从电影中学，小津能就同一题目作多种变奏，故事就总有新发展。没有喜欢的哲学家，我的朋友们平时给我讲他们奇怪生活的理由，对我便是哲学，以正常的领悟对付不正常的事情，他们的怪癖就是哲学，充满不同个性碰撞。

3你的漫画中的荒诞是否其实希望传达出什么？

黎：希望传达的整体讯息是：每人都有怪习惯、坏习惯，是自己才明白的。比如我每次出门，回家必洗澡。我想说人就是这样，漫画放大了这种精神。我喜欢人有热情，执迷于事，着迷，而非分析，比如看《金刚》，导演们对特技的着迷就令我感动。

4为什么选择用漫画这种形式表现自己的内心世界？

黎：其实音乐是我最喜欢的艺术形式，以至于不想污染它，我以前组过乐队，但自己不想站太前，也试过玩戏剧，但我总想控制准确，很难与人合作，涉及别人就不安，别人的试验我也难迁就。如果纯粹是自己工作，就知道自己弱点，会去找古怪念头弥补别的不足，能想法偷懒，用剧情等的独特来补画功，漫画最贴近我自己的主观世界。

5你最近的《龙虎门徒》和《十八相送》其实都极温馨，没以前作品那么酷，是否心境有变化？

黎：年纪越大越想和谐，不想冲突。生活上却相反，小时会让步，大了有什么想说就说，所以在创作中想平静。小时不满于为什么没人明白我，总想对抗什么，现在经历多了，看破了，倾向于在自己范围中做好，所以显得偏向温馨。

6你疯狂的想象力的来源是什么？

黎：其实我是个很逻辑的人，经常问自己问题。正常人的看法，不同人的看法，我都会想像，然后把他们具象化。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我会挑最奇怪的看法，我自己谈话很有逻辑，但做人很极端，能做到很明白又很混乱，漫画也如此，每一格独立看很清晰，放到一块就难明了，一个正常人在我的漫画里就会显得很奇怪。漫画是视觉上的格式。小时看多拉A梦造成规矩格式感，有的时候甚至只顾格式的设计就忽略了内容，但我喜欢在很朴素的后面隐藏惊喜。

7黄耀明是你的好朋友，你怎么看他？

黎：他是无论卖什么一定要有特别的个性，甚至与旋律文字无关，他能引人进入他的世界。他看什么都很好，很善良，我比较黑暗。我们属于有不同个性，走到一起就能讲出真实的人，世界上的所谓正常人其实很假。

8在香港作为一个另类漫画家生存是否很困难？

黎：我觉得还可以，基本上我们都是懒的，除了我比较多产，很多人都少产，出版商不愿投资，主流漫画如《龙虎门》等付出了许多，要求有回报是对的，但另类漫画家不会牺牲那么多所以不会有同等回报。抱怨不公平是不能成为工作前提的，否则你无力与人竞争。

9你需不需要从事别的工作来“帮补”漫画呢？

黎：不用，总之我饿不死，幸好常有活来找我。生活要enjoy，现在先做自己想做的，老了用来回味，有人存钱，我存记忆，我不在乎老了不安全。年轻时我做过分色员，印刷工，画过插图，卖过唱片。

10你的生活有百分之多少被创作占领？

黎：脑部被占了30%，其他地方用来玩、看戏、听歌……身体上被占很多，但我可以同时做很多事，比如一边画画一边打电话（以至我的脖子有点歪，因为老夹着电话），画漫画想idea时最开心，但把它画出来是件苦差……过程很闷的。

11你梦想的创作人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黎：随心所欲。其实我现在就很理想，多点时间与钱就更好。我不做未来计划，除非有出版社找我，我不想主动，怕麻烦，况且现在整个香港都未明朗。

12你觉得香港独立漫画的现状如何？对现有的读者满意吗？

黎：人才有，作品少，而且买不到。我有一定的资深读者，但好笑的是去年香港书展我的售书会来了几十个年轻人，吓了我一跳，原来全是替哥哥、姐姐来要我签名。其实我的书1800本算最高销量，但我安于现状，觉得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