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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与狼《爱情故事背后的隐喻》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12: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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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少女亚达初次看见身穿乳白色柞丝衣衫的男孩哈里从华贵的马车上走下来时,心里像划过了一道闪电。我不知道一个还未年满十岁的女孩以为的爱情是什么模样,但我看到了这次一见钟情让她第一次注意到天空绚丽的颜色,让她画下一幅又一幅留在心中的那个面孔的画像,让那个名字一直盘踞在心头,也让她清楚地看到差异——她与哈里之间悬殊的身份和社会地位。

这种差异在作品中是很明显的,书中出現的两个小男孩——本与哈里——虽然都是犹太人,相貌相似,甚至连姓氏都相同,他们之间的差异却正如作品的名字一般鲜明。在书中第28章,本·希纳的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道出了作者的深意——

亚达问本:“你刚才不是说哈里和你很像吗?”

本回答:“就像狼与狗一样相像。”

本与哈里,相像之处如同上面所指出的那样多,但差异亦是十分明晰的——哈里是银行家的后代,生活优渥;本却是住在犹太人隔离区里穷困的小孩。生活环境的大相径庭使得两人性格完全不同,本少年老成,哈里整个的少年时代都从未了解生活窘困的涵义。如果造物多弄人,本未必不能变成哈里那般的优雅少年,而哈里也未必不会落得潦倒到为生计发愁。

我不知道是不是正是这种优渥舒适的生活所赋予哈里的气派让从小生活于穷人间的女孩亚达大吃一惊,为他的与众不同而倾慕不已,从而产生了这个女孩十几年一直不忘的单相思。但哈里和亚达原本是如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般不可能相爱,亚达的单恋仅仅只是她和自己的一场幻想,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看起来那样遥远。可谁又拗得过机缘巧合,在巴黎,他们最终还是重遇了,相爱了。

这样的相爱在我看来一直存在破绽,两人的身份地位始终是那样悬殊(虽然这种矛盾在真爱面前似乎显得无力,这样的相爱也不是第一次见,但须知年幼时的富家男孩哈里曾经面对突然出現在家中脸色苍白饥肠辘辘的女孩时惊恐万分,未必没有把她看作一个小乞丐;而那次特意安排的舞会上他拒绝了亚达与他共舞的邀请),然而,这已不是在那个他和她从小生活的乌克兰城市,而是巴黎。虽然他们之间的鸿沟并未弥合一分,但这儿对他们来说,都是异地,不是故乡。所以亚达笔下的画儿才那么容易地打动了哈里,画里画的是他们都曾经生活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共同的认知才是他们在巴黎相爱的基础。

内米洛夫斯基是一个聪明的作者,她通过小说讲了个故事给我们,但她又不仅仅止步于讲一个本无从开始却又意外开始的爱情故事。她借助笔下的亚达、本和哈里——这些无论贫富贵贱的犹太人,讲的是关于一个民族的故事。上千年的远离家园流离失所让他们对金钱怀着比其他人更加强烈的渴望——因为只有有钱才能在别处安身立命受人尊敬。他们虽然有人发了财,有人依然生活得贫困,但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怀着相同的乡愁。正是这种共同的对自我身份被认知的渴望,这种共同的乡愁,才能合理地解释哈里与亚达的爱情,成全了他们的相爱。

内米洛夫斯基对叙述节奏的把握很精准。描写那次发生在犹太人隔离区的动乱,亚达和本被父亲推进阁楼上狭小的储物室时听到的各种叫喊声,玻璃窗被砸碎的声音,女人的哭声……叙述时缓慢地推进,而第二天呈现在亚达和本眼前的却是尖锐而突兀的气氛,被砸得乱七八糟的街道,胡乱扔着的各种东西。这个遭受苦难的民族所受到的不公平的对待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出來,当然,不能不说在写这段的时候,她大概心中怀着悲悯和激愤。

她叙述中另外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温情的描写。亚达小时候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还是有种种的乐趣可言。那些乐趣都是被温情地描写的一个个片段。像是亚达在夜晚坐在外公的身旁看着他在灯光下写着自己的一本书,像是在寒冷的冬日亚达跟着父亲一起走街串户时父亲对她的充满怜惜和柔情的关爱的小细节,像是对那张亚达最喜欢躺于其中的长沙发的描写,像是在初见哈里后亚达看见的魅力的天空,像是幼时亚达和本躺于病床时两人奇妙的幻想。这些小片段是一种美好的情趣,使得冲淡这本书的前半段(也是亚达生活的前半段)的种种苦难。

甚至结尾,也是凄美的。为爱人的前途牺牲了自己幸福的亚达只身在远离巴黎的地方生下了哈里的孩子,此时她心里也未曾感到孤单。她心中有着“画、小家伙、勇气:有这三样就可以活下去了。可以活得很好了。”这样充满勇气的念头。使亚达和哈里不能厮守却始终把对方记于心底的爱情得到了升华。

亚达的这段甘愿为爱人作出牺牲的爱情故事,因为背后背负了一个民族的苦难而更加荡气回肠。

另:Irene Nemirovsky(伊莱娜·内米洛夫斯基)

法国文坛的女作家中,萨冈和杜拉斯最为人熟知。然而,还有这样一位女性,她以她细腻的笔触和深刻的思想独树一帜。她就是伊莱娜·内米洛夫斯基。

读过那部未能完成的《法兰西组曲》,她已在一段时间内將我的思绪占满。她的生平亦是一段起伏跌宕又结局悲惨的故事——家庭条件优渥,少女时期即因家庭受十月革命影响而逃离故国,生长于法国。而犹太人的身份不仅成为了她创作上的源泉,更是造成她不幸结局的根源。许多人用这样的几句话概括她的一生:犹太人,俄裔女作家,青年时即于法国文坛初露锋芒,一九四二年惨死于奥斯维辛集中营。

因为身世的缘故,在她的作品中时常涉及犹太人的生活和对这个流离失所的民族的本质和命运的深刻思考。她的作品不仅以这种思想的深度和独特的打量角度撼动人心,更有其鲜明的特色——细致而生动的描写,把握得恰到好处的节奏和严谨的叙事结构。其流畅的叙述不断地给我以阅读的美感,对人性的思考和关怀是更加打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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