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散步二三事》

一、散步的话

陈之藩学电机工程出身，专业论著颇多，写散文也是一流，辑子陆陆续续都进到中学教材。童元方是台大文学士，美奥立冈大学艺术史硕士、哲学博士，负笈美国，学成回港落定中文大学做了翻译系的教师。这本《散步》是两人散步路上的闲散集话，从香港到波士顿，从波士顿到香港，在查理河边曲折的小路上和中文大学绵长的山路间，两人漫无边际的絮絮叨叨正是科学与人文的交汇。

书分两辑，前部分讲爱因斯坦的散步，杨振宁师友的八卦故事，说库恩（文中为孔恩）的范式、李鸿章的紫气东来，谈天话地，话题漫无边际又有趣。这不是大学堂里的科学史，也不是文学史，完全是科学和文学的边角料，两头拽一点下来重新织就的花裙子。下辑讲黄金分割和费曼的怪数，无论小朋友还是大学教授都参与到其中的讨论，不一定要得出什么样的结果，有意思的是参与和探究中的乐趣。

陈之藩讲故事不厌考究，思路宽广，他的思路散漫竟能从一九二二这个年份将孔恩、杨振宁、小波尔、徐志摩、蔡元培、刘半农、巴索夫、狄克拉、维格纳、海森伯、夏元瑜等科学家和文学家串联在一起；诗作旁引博征，涉足古今中外，每每到他想不起来的诗句故事，童元方就即刻在一旁补充。这种宽泛的话题很适宜在散步路上，零散的谈天之中，不刻意追求话题集中，往往是沿了某个问题的枝节蔓延下去，然后就成了枝枝桠桠的一树。

陈的文笔清新淡雅，文风平和，不争执不辩驳，平心静气讲故事，从容旁观过往岁月，如同莎士比亚As you like it几句台词中端坐审视人生的心态——当把世界看作一个舞台，个人不过是穿梭其中的演员，人生也不过就是开幕落幕间的几场戏，台前幕后化妆卸妆、舞台上且行且吟。

二、散步的人

亏我死忠《万象》，嗜好文学八卦，看引言的时候却不知童元方为何人，只觉得这名字听来耳熟。为何这人和陈之藩如此相熟，而且还是一通文学的女子。待到后来在文中看见“陈太”的字眼，心中忽然光亮起来，她可不正是陈之藩的太太。用童所说，只是平常惯把陈之藩当“古人”，所以我就未在意古人也要娶妻的。然后开始搜索，google和百度，详加考察童的来历，待看到李敖评述陈之藩为人时，已经开始后悔不迭。

李敖嘴刁，嬉笑怒骂一点也不逊于鲁迅，他在电视节目中就老实不客气的批评过陈之藩的道德为人。陈与童相识时，“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二人并不是独身。陈的太太王节如女士恭良勤俭，对陈的照顾无微不至，当陈在美读书时，太太常寄邮包来，细致到牙刷也在其列。有次，陈在美生急病，有一王博士夜半驱车送其去医院，陈方得救，算起来也是救命恩人，而陈竟然勾搭其妻子，致使对方离婚。

越往后看，脊梁越发冷，我所知道的陈之藩竟然是这样的人，怪不得早有人警示看见鸡蛋就不必追查下蛋母鸡的事。可定下心来再想李敖的事，觉得他也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勾引别家妻子就是道德沦丧，那他李敖贪恋美色，而看见仙女如厕憋红了脸就马上厌恶非常，还腆着脸撰文到处张扬，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未见得应该在道德上得高分。李敖批评陈在情书中的情欲文字，恐怕忽略了自己脑中的***翻腾。本来披露别人的私信就不是什么道德事，还能公然用不道德的方法批不道德的事，也算得上***行径了。鄙视贼，自己却用贼的方式捉贼，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相煎何急？而且，本来人性复杂多面，苛求的道德准则又如何能做全面的评价？

三、散步的事

当小阿尔伯特还坐在婴儿车里的时候，他的父亲——爱因斯坦经常推着婴儿车散步，时不时将思考的问题记录在随身带的笔记本上。散步是爱因斯坦的一大爱好，直至孤老，也喜欢在路上慢慢行走；散步也是诸多科学家和文学家的乐事，有不少的科学发现和文学创作都是在悠闲的散步路上灵光一现，永成逸事。

《散步》里提到爱因斯坦在高等研究所散步的路上一路捡拾烟头，装在烟斗里过烟瘾；讲诗人华兹华斯一生眷恋湖光与山色，在散步路上作诗；谈到哈佛科学史的教授研究科学人物的散步，描述科学人物散步路上的细碎谈话；说爱因斯坦与第二个太太的定情就是在柏林郊区森林的散步上。言外之意，陈与童的定情也有可能缘于散步路上的对话。

于科学家而言，散步是凝神思考的好时光，若有好同伴，亦是交流碰撞的好机会；于文学家而言，散步是诗性大发，激发创作灵感的道路；于情人而言，则是挽着手共话情语的温情事。散步多选幽静之处，森林、小径、幽谷、溪边，不计时间，不计路程，随性而走，随思而至，慢慢踱步，又健身又益神，何乐而不为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