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侬回忆《走不下的神坛》

（《列侬回忆》 扬•温纳著 陈维明 马世芳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6年版）

喜欢看艺术家的访谈，比看传记过瘾，因为真正的思想火花必然是于斗争中产生的。和提问者斗、和自己斗、和这个世界斗。列侬在Beatles解散后，接受《滚石》创办人扬•温纳的采访，如此愤世嫉俗，如此急于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那个单纯、长发、迷幻的形象。但是字里行间仍然倔强、直接，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原来列侬还是那个列侬，对于乐迷们来说，他从未离开。

在我看来，那一句句直截了当的话语背后隐藏着他内心深处最深情的凝望，也许对于列侬来说，Beatles也从未离开。列侬总在不停地批判，鲍勃•迪伦、保罗•麦卡特尼、米克•贾格尔，“狗 屎”、“垃 圾”时不时地从这位摇滚巨挚的口中蹦出。但谈到Beatles的音乐时，列侬一时间语焉不详，“它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事情”他甚至对自己发问“什么才是Beatles的音乐呢？”我们不会忽略掉他刚在God的歌词中写下“我不相信Beatles”，矛盾的列侬在经历了痛苦的涅槃后，还是无法忘记以前的那个自己。从I want to hold your hand的青涩懵懂到let it be的深层思考，经历了A day in the life 的辉煌，列侬将自己最珍贵的青春岁月献给了Beatles。从利物浦到德国，再从德国到美国，列侬与他的Beatles一起站在了世界之巅，“我们现在比耶稣还受欢迎”。也许是因为“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也许是列侬与麦卡特尼这样的天才太过聪明，也许是小野洋子真的改变了列侬，在这部谈话录中，列侬在一时语焉之后，开始不顾一切地杀死以前的自己。他承认Beatles曾吸食LSD（***）“我总是需要药物才能生存”，他说自己的吉他技术“不怎么样”，他不满Beatles对商业的妥协“我们的音乐已经死了”，他将Beatles推下神坛“梦已经做完了，一切还是老样子”。Beatles解散，列侬，麦卡特尼孰是孰非？在列侬那里没有答案，因为是Beatles自己杀死了自己！立志改变世界的人最终被世界改变了。列侬有勇气走下神坛，人到中年，与洋子一起发起“橡实和平运动”、“床上和平运动”重新向这个世界宣战。剪短头发、批判嬉皮士、改变乐风……这一切却永远定格在了1980年12月8日。列侬死于40岁，死于暗杀。当科特•科本、吉姆•莫里森将自己永远年轻的面庞留给了一代代摇滚乐迷，当鲍勃•迪伦、米克•贾格尔早已不知道该对这个该死的世界说些什么的时候，我们更加怀念那个愤世嫉俗的列侬了，列侬的“第二次生命”才刚刚开始，却匆匆结束。列侬终究和Beatles一起被重新送上神坛，列侬说：“摇滚的孩子不会死去，他们只是渐行渐远。”合上书本，想象那个混乱又充满激情的年代，它变得更加模糊了。“那个时候，音乐承载了所有的文化、政治和革命力量”，呼风唤雨的偶像们，执着于理想的勇士们，连同那个一去不复返的时代渐行渐远。

真正的艺术家不可能幸福，也不可能救赎自我，他的使命是拯救世界。列侬无法实现他的梦想了“（与洋子一起）住在爱尔兰海边的小岛之类的地方，翻阅我们一辈子胡闹的剪贴簿。” 真正的艺术家却能成就不朽，他的生命会因为他的精神被人景仰。“一颗伟大的心灵，你可以不拥有，但是你不能不敬畏。”

2009/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