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平原的冬天实在让人感觉沉闷,虽不像连绵阴雨的天气会牵惹出剪理不断的愁绪,但是缺少了丽日冬阳的温煦,天空又几乎总是一片灰蒙蒙,人的情绪似乎也是一片枯白。许多个早晨大雾不时光顾,也许想给这片枯白再添一份苦寂。
猛不丁地到了冬至,平常难得一见的细风吹动丝丝寒意,虏走窗前那株小银杏苗的最后一片黄叶,不远处的小叶榕或许是胆怯,抖动枝条,摇醒了熟睡的树叶。平平淡淡中所幸还有读书可以驱闷遣日。读书累了,抬头看窗,屋外的清冷正好给读书添道佐菜。
在读的是庄信正的《文学风流》,上海书店“精装小三十二开本”系列。买书时,从书摞中挑来拣去,选了本品相最满意的,乐呵呵地付钱买回。这本书是庄信正在 《中国时报•人间副刊》所开“三少四壮”专栏的文章结集,收文五十二篇,时报文化出版公司在二〇〇一年已推出过繁体版。
内地读者对庄信正多有陌生,他是美国印第安那大学比较文学博士,曾执教于美国肯塔基大学、南加州大学及印第安那大学,主讲文学;并在伯克莱加州大学从事研究和写作,后又任职于联合国。身集文学评论家、散文家和翻译家,著有散文集《异乡人语》、《流光抛影》、《展望》,评论集《海天集》、《〈尤利西斯〉评介》等。云南人民出版社曾于二〇〇二年推出过他的书话集《异乡说书》,编在陈子善主持的“台港名家书话文丛”。
读《文学风流》,第一个感受是“掉书袋”。庄信正的“掉书袋”“掉”得恰到好处。作家逸事、作品典故,作者信手拈来,随心摘用。文章深入浅出,引经据典却又能常常若盐溶于水般化归无形,将典故贴恰地融汇在行文里,不留残痕。这当然离不开学问修养和思想见识。书中谈涉多是西方文学经典。蒙田曾坦承自己“经常援引古圣先贤的话”,“甚至说他的书只不过是‘把别人的花弄成一束’,他自己只不过‘提供了扎捆的带子’而已”(见《文学风流》中《读与写》文),这句恰也是说给《文学风流》的。
“掉书袋”之外,趣味性也堪《文学风流》的一个亮色。书中趣味俯拾皆是,惹人连连。如诗人惠特曼爱出风头,想法设法对自己鲜获关注的《草叶集》事以吹擂,匿名连写三篇书评自颂自夸,甚至自抬到了“最崔巍的丰碑”这样肉麻的高度,而王尔德爱出名爱到“出不了美名,出恶名也在所不惜”的地步(《生前身后名》);席勒爱闻烂苹果的味道,而约翰生长相难看,还爱做鬼脸和奇怪手势,某次宴会上“忽然若无其事地弯下身去猛拉同桌一位女士的鞋子”(《怪癖》);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福楼拜患有羊癫风,发病时特有的幻觉和奇想反而直接助推了他们的创作,以致小说中主人公也多是羊癫风患者(《羊癫风》);西塞罗不仅是雄辩家,“也被视为最佳诗人,他是为了消遣而吟咏,兴之所至,一夜能完成五首”,蒙田最有意思,坚持西塞罗根本不该发表诗作,“认为写歪诗情有可原,公之于世却显得缺少判断力”(《西塞罗》)。
当然这些趣味也只是掌故逸闻的小趣味,难及深奥学问之大端。不过“普通读者”的读书识趣就多在这些花边逸闻般的小趣味了。“东写西读”的前《万象》“掌门”陆灏说得好:“这种追求小趣味,看不到大问题的读书法,虽然在正宗的历史学家看来,只是文人们地地道道的浅见薄识,但对于我这样读书只求趣味不为写论文的人来说,几乎就是全部的兴趣所在。”
读书眼界有大有小,“显处视月”能见宽广,而“牖中窥日”则更识精细。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取,但拾惠己者则以。想想,所谓读书,大概如是。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1:53:4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本文链接: http://www.w2mh.com/show/4224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