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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的少年恼谁多情似无情——闲说《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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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1:5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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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打开这个文档,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这是一篇向朋友推荐过无数次的文,早有人比我先写了以万字记的长评。不是不熟,不是不愿,而是不敢。或云,提笔忘言。

记得大概五六年前在学校寝室里坐到险些生霉,空虚时跑去河边那家书店,在一群打着流行旗号的小说堆中翻到此间的少年,一见便合了眼缘,接着在开怀大笑中记住了江南这个名字。寒假逛书市时立刻买下这本书,当天看完此间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然而其实,那本书的后面,还接着两部短篇——《小船》和《中间人》。

小船以略带调侃的笔调讲述了一个成名江湖人还乡的故事:当年笨拙野蛮的疯丫头如今嫁作他人妇,而这个他人恰好又是将要决斗的对象。她已不是当年那个指甲都乱七八糟的小姑娘,如今风姿娴雅,婉约柔和。谁知命运玩弄起人时,可是一点也不心软。她喃喃地说:彼时,君未成名我未嫁。虽然我们和主角一样,无法考证此话的逻辑关系,只知道最终他战胜归来时,师妹的魂魄已化作三尺青锋上的一泓碧血。

接着是我数年来念念不忘的中间人。

不可否认,向来对于杏花烟雨江南式的意向是颇为没有抵抗力的。从一开始我便知道这是一个写情的故事。众所周知江南善于言情,精于此道,极于此道。不论是九州、上海堡垒、控方律师或者之前提到的此间,他们批着不同的外壳,或玄幻或科幻或法庭或校园,唯情动人。

斜阳。清茗。星风楼。

白衣书生。中间人。

舒十七一副清雅公子模样出场,漫不经心,不动声色。用一把银色小刀静静修着指甲,任凭计明康做足了痴情书生的哭天抢地,浊世意真。正如江南自评一般,袖里生杀舒十七就像个石头武士,任由外界风吹雨打一片苍茫,我自不动如山,懒管闲事方是保命发达之道。这边厢看计明康苦苦哀求,不顾男儿膝下黄金贵,只求舒十七能将价钱放得低些。那边厢却见舒十七仍是一派闲雅,三言两语便把这白衣公子的幻想击得粉碎。

“七百两,不可再低。”

计明康更是心急不已,冷汗与泪水齐落,悲愤与无奈交加。舒十七却仍是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计明康是多情公子,舒十七是无情之徒。正是多情,计明康涕泪横流,只能学着市井泼妇一般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正是无情,舒十七又不缺这一单子赔本买卖,他潇洒他风流,他耍弄这等自以为义薄云天的公子哥儿有如手中玩物。

舒十七无情,也许还无义,他只求做个砌墙活计,四平八稳,利益往来,见好就收。这种无情无义的家伙,连当年黑道中间人的龙头老大苏无骄见了他,除了欣赏就是感叹后生可畏。无牵无挂,无欲无求,舒十七是个活在俗世浊流里拼杀摸爬出来的人,唯一的实感是活着——依靠他袖里生杀的本事来经营这条生命。

像舒十七这种人如果一直和那些同样没心没肺的人一处过活,白天风流快活晚上夜夜笙歌,可能他会一直这么下去,可是他身边有个叶莲。叶莲不同,她是峨嵋派被逐出门的女弟子,她的矛盾来得比舒十七犀利猛烈:她守过清规戒律,又和人珠胎暗结;她曾经是名门正派的后起之秀,现今靠杀手身份赚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算对算错的银子;她曾经爱过一个人,屋子里却只有一个身上带着富贵病根子的女儿。女人活到这个份上,竟然还惦记害得她流离失所的男人,不仅算潦倒到无以复加,也算可悲的很。想来舒十七也是因为那桩要了叶莲心上人命的生意,才注意到这么个痴情丫头。

他看叶莲是好奇,是不解,是怜惜,是照拂。前两者自然大于后两者,他倒是看得分明,因为叶莲好用,亏得她一身武功,才能拿命去博了沉甸甸的银钱换药给女儿吊命。叶莲喜欢喝酒,舒十七并不喜欢,他看着叶莲醉醺醺地喝着小店里掺过水的烈酒,眉头一皱时脑海中不知是否闪过了昨日的醇酒佳人。因此叶莲如同他的藏品,在他这样的人眼中看来,又是傻,又珍贵。

叶莲听他讲计明康的事,叶莲动了情。舒十七告诉她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也许只是想拿那小子告诉她凡事不可太天真,却没曾想这傻姑娘竟然痴痴地撞了上去。痴人,都是痴人。叶莲兴许是从计明康身上看到了自己,兴许她只是爱上了情爱纠缠的销魂滋味——她面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一个舒十七,一个将所有七情六欲都压抑在心底的强迫症患者。所以当她看到了一个自然多情的懦弱书生,她发现了这个可以付诸正常情感的途径之后,母性泛滥到无以复加。叶莲本就是个浪漫的人,一个浪漫的女人,虽然她有了女儿有了生活,却还想抱住那一宿的露水情缘。像是很多喜欢浪漫的人爱看焚过夜空的烟火,一瞬即逝却美好无限。

舒十七的心发苦发闷,他的强迫症再次得以完美地体现,对着满脸绯红叶莲的一句“千万小心”之后送她去向死亡之旅。他故作云淡风轻状去找苏无骄谈天喝茶,计较起叶莲的多情和自己的无情。实在可笑,就算已是过来人的苏无骄不置可否或者给出一个答案,舒十七自己想必从动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掉了。

他输给了叶莲。

舒十七看人眼光独到又狠毒,几年之后故地重游看到计明康那张不知所措的脸,心中仍是轻蔑——只可惜叶莲。这是个连环套,叶莲输给计明康,舒十七又输给了叶莲。真多情输给了假多情,假无情输给了假多情,假无情也输给了真多情。

然而胜败又有何用,故人早化黄土。

“梳香楼的姑娘说道:‘舒公子好生无情……’

‘未必无情,未必无情,以后有的是机会。’他大笑着走下楼去。”

你未必无情,只是你有情可施时,那人早已不见了。

中间人是一个故事,一个叫做舒十七的男人,他裹紧了所有一切的温暖柔和,藏在胸中最隐秘的角落,最终它们爆发出来,燃尽了他最后的寄托。

只是,燃得太慢,来得太迟。

傻瓜,喜欢,你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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