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今天来的德国人,说汉娜施密兹宁可承认自己是谋杀了三百个犹太人的凶手,都不愿承认自己是个文盲,而这在中国人看来完全无法理解。
德国人回答说,在汉娜施密兹那个时代,德国人当中几乎没有文盲,汉娜的一生都以自己是文盲为耻,是羞耻心让她做出了一生当中所有的重大选择,她选择离开西门子公司转而为党卫军工作;她选择离开麦卡再次逃离电车公司;她选择成为案件主犯而放弃最后抗辩的机会,都是因为她有羞耻心。
于是我忍不住问他,因为文盲特别少而羞于承认自己是文盲,那她承认自己是罪犯是因为当时的罪犯特别多吗。
杨慧听完这个问题甚至笑了,转过去翻译给德国人,德国人语塞了两次,每次试图开头都吞了回去。最后说了一席话,杨慧在翻译之前先补了一句:“我刚听到的时候,真的觉得这个问题是要命的……”
德国人是中国政法大学中德学院的客座教授,来电影学院演讲是因为他是本书作者本哈德•施林克的学生。这个学生是200人公共课大教室中的一员,还是如同那电影中被选出的讨论组中的一个,我不得而知。
德国人说,这部电影的主要目的就是讲:
一, 纳粹那段历史对于德国二战以来的三代人的影响,以及德国人自身对于这段历史的读解和传承。三代人在电影当中的代表人物分别是麦卡的父亲,麦卡和麦卡的女儿。
二, 社会和法律究竟应该如何处置那些在纳粹时期参与到那些活动当中的人,是否应该像某些国家一样,将所有的罪恶推卸到几个人身上,以期获得整个民族对自身和彼此的原谅。还是应当承认,一个如此之大的罪孽并不是一个小集团能够掀起的,这样的罪恶应该由整个社会里面所有的人共同承担。
由于我的问题和他的语塞,我不禁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第二个问题上。杨慧一直在要求我们,从德国人的视角看这个电影。我确实通过这个问题,感受到了德国人对于纳粹时期的父辈和祖辈所包含的一种矛盾心理。
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替祖先脱罪,这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当我问到这样的问题,他首先想到的还是要替高贵的德意志民族想到脱罪的理由。
但是同时德国人的严谨态度又在折磨他,他确实无法否认,在当时的情况下,犯下这种罪孽的人比文盲多得多。如同电影中的教授所说的,奥斯维辛集中营中工作的有8000人,其中被判罪的只有19个。
那剩下的7981人是否无论在法律上还是在道德上都是无辜的呢,那19个人是否就比整个德国的所有民众都更十恶不赦呢?还是说其实他们所有人都对纳粹的事业付出了或多或少的努力,对纳粹的罪孽有或多或少的责任呢。
如果想要不与时代同流合污,无非两个办法,跳出来被人打死,或者干脆自己打死自己。
既然都活下来了,还有什么可以掰扯那么多的。大概就是德国人都太矫情了。
相较于他们,中国人则很会开解自己了。对于时代的责任,中国人可以心心念念地将其归结在小集团的身上,以换得全民族的精神解放。大家都舒了一口气,从此以经济建设为基础,全力发展,前事一笔勾销,所有罪孽烟消云散。大家杯中酒盘中菜,站起身来一切重新开始。
德国人要是早点儿学会这种哲学……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1:49:32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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