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并置,实际上是一种错置,完全私人、主观,来自胡思乱想的一下子。事实上,不管文字、音乐还是绘画或电影,好东西有一个共同点,它一定是有灵性的,是活着的,可以在每一个与之相遇的人心里找到沃土,进而生根开花。比如个人一直觉得博纳尔的画和杜拉斯的文字之间是相通的,倒不是说杜拉斯写过博纳尔(写得很精准),而是说,色彩之于博纳尔和词汇之于杜拉斯的意义极为接近。他们的生存状态也极近似,都活在一个非常私人的小空间当中,观察自己和周遭。纯真地呈现真实之物,敏锐地捕捉瞬间感受,没想太多。再比如在Paul Auster的文字和David Hockney的作品之间也感觉到一种接近,这大约也是一种主观错觉。
卡佛的短篇和Edward Hopper的作品带给我同样的感受。一直隐约感到一种相似涌动于两者那些画面和文字之间。霍珀的画面,有一种空寂的气氛,偶尔有人物,也像静物般,似在说话与行动,却又仿佛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梁文道曾经在一小篇文章里提道:
很多人认为霍珀的作品画出了现代生活,尤其是现代美国生活的虚无与寂寞。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每对夫妇与情侣都陷入了无以为继的空白和沉默。这种寂寞是前代大师画不出来的,因为他们不在这个时代……可是这些表面寥落的画却又充满了张力,总是在诱惑观者想象和思索:为什么这些人不说话?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出现?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但那到底是什么呢?所以霍珀的画又是戏剧性的,就好像从一部老电影的菲林里剪出的一格画面,引诱了无数作家去为它铺排出前因和后果。现代的寂寞并非句号,它永远都是一个问号。
这还是就画本身而论,波兰诗人米沃什讲得则更为精准深入:
其(爱德华·霍珀)作品动人心魄,我曾有意或以诗、或以文的形式写写他……霍珀是20世纪上半叶的画家,他对源于巴黎的时尚缺乏感受性,这是他与同代人的不同之处。一次大战前,他曾数度访问巴黎。他钦佩法国画家,但反抗他们的影响。他坚持认为,法国的艺术一分一毫表现的都是法国。他宣称:“我们已经给他们当了30年学徒,这足够了。”他明白,一个美国画家就得用自己的脚站住。据他看来,艺术转向破坏和抽象,意味着艺术手段而不是艺术目的获得了优先权,其结果是艺术逃向了装饰性,这只能使艺术变得贫乏。对他来说,绘画的目的是忠于经验、生活、内容、内在真实、自然——对此他有多种界定。他认为,画笔的运行和对形状的发现是达成艺术目的的手段……霍珀有意要画出美国的肖像。他的美国,主要指纽约和东海岸。他如实的描画出大城市里的建筑以及滨海地区的木屋、桥梁、高速公路、加油站,只有少数场景中他会画上一两个人物,通常是一个孤单的女人,金发、裸体。40岁左右,眼望天空,或望向窗外经济公寓的墙壁。空旷,是他常见的主题——例如在《星期日》这幅画中,我们看到一排外表相似,属于中下层人的房子;一个小男人,无所事事,他显然不知道该拿手里这把时间怎么办。他也画黎明前大城市里的空旷:《夜枭》这幅画画的是坐在餐车式旅馆里的两个人,一位皮条客,一位老妓女。远看,两人穿着光鲜,走近了才能看清他们那被损毁的、真正可怕的面孔。
看到霍珀画出的东西,每个人都会说:“对,这就是美国。”并且肯定画上的东西在其他国家画不出来。但是除此之外,这些画中还包含着某种使人心里沉甸甸的东西……霍珀只是努力传达自己的经验,这经验并不表达美国生活的全部。例如,他的画从不表现恐怖的黑人贫民区或黑人农业劳力的东漂西荡的生活,因此,他画的是白人的美国。就是这样,他也只稍稍触及了白种穷人的广大的乡村。不,霍珀最确定的一点就是不使用任何一种社会分析。他努力抓取得内容避开了语言;朴素的怜悯,作为一种重要因素,支持着他的画笔……霍珀的内容或他的真理,很难命名,但它与马克思主义者们所喜爱的概念“异化”依然有某些共同之处。这现实的肖像画家,他画出了异化。他警惕任何规划,力图尽量正派地使用画布和画笔。
很有趣的是,上述两段论述几乎可以换一下名字就运用到卡佛身上,的确,有一种抽象的气氛渗透在那些文字中,而如若将之具象化,似乎就可能是霍珀的那些画。
Hooper的画作,可见malingcat的相片:
http://www.douban.com/photos/album/13140332/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1:43:2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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