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无赖人物胡兰成》

在这个世界上，能叫一个扬眉女子低头，挫其锐气的，只有两样——1政治；2爱情。

——李碧华

张爱玲的《小团圆》肯定要热卖了。当然，胡兰成也会跟着N度出名。张爱玲每热一次，他也会跟着被翻出来，何况还有他的女弟子朱天文，朱天心姐妹们著书立说，他的一生，注定要绑定女人。他的作品应该还有版税吧，他的后代也该是庆幸这流氓无赖汉奸文人的父辈，与张爱玲有一段姻缘，且写出《今生今世》来。

朱天文的拜胡兰成为师，也是因其父朱西宁要写一部张爱玲的传记，拜访胡兰成，于是有了他老年收女弟子，还是跟张爱玲有关。很多人说，若不是因与朱西宁的交情，有一个父亲在中间隔着，胡兰成肯定会对朱氏姐妹下手。深以为然，还有一条，毕竟他老了，六七十岁，被称为“胡爷爷”了，有心也无力，若非这二条，以他这种无德之人，情欲场上老手，再集邮几个女学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因要读《小团圆》，我翻出《今生今世》来重读一遍，绝大多数人对他有兴趣，还不是因为张爱玲？胡兰成之名，我刚读初中，尚不知张爱玲是谁时就知道，因为在一本书中读了其中“民国女子”写张爱玲的一段，觉得不同于别的文章，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现在看就是才子文章一类吧，写得宛转妩媚，如杨花柳絮飘落时撩拨得人面颊生痒。只记住了他到张爱玲处，以刘备到孙夫人房里胆怯相比喻，想象不出是怎样的兵气；还有两人初见面，并肩走，他说“你的身材这样高，这怎么可以？”是有性暗示的，见色起意。

这本书，他的前半部，写少年婚前的，我是不看，没什么兴趣。很多人也是因为“民国女子”的一部分，来读这书的。公认的他“绝情，无德，卖国”，后来又有人说“其人可废，其文不可废”，肯定其文章价值。我倒觉得，这种轻浮流丽的才子文章，向来中国不缺少的，如果没有“卖国”这一条，可能也有人拿“大师”的帽子往他头上一扣的，然后跟着水涨船高。看看没完没了的帝王剧，男人们有做奴才的心理，女人们有做妾的心理的。做奴才的，有了一个万岁呼，感觉被提拨上来，沾了皇恩浩荡；做妾的，以为自己终归是这男人的最后一个女人，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把其他的都比了下去。所以这胡氏兰成，也能从一个女子的床上不拖泥带水地辗转另一个女子床上。

这胡兰成肯定不是如西门庆“潘驴邓小闲”五件俱备，仅只他负心还花女人钱这一点上，就令男人女人们鄙夷了。西门庆33 岁就死了，而胡兰成认识张爱玲时就已经三十七八了。许子东给胡兰成总结了对女人的“胡四招”，非常好笑传神，但真的一个流氓无赖的生动形象。第一招，甜言美语，女人总还是吃这一套的，轻浮才子文人的溢美之词就更会把一个普通女人捧到天上去。除了对照他书中所写，看朱天文谈胡兰成，说他能把人最好的一面召唤出来，很多人有九十分一百分，可能仅只展现出来七八十分，而在胡兰成面前，一个五六十分的人，能达到满分。她们觉得不怎么样的人，都可以被他夸成一枝花。所以被胡兰成攻无不克的女人，实在也不能相信真如他笔下写得如花似玉的。他是雌的便是好的，自己也说，“平时看见女人，亦不论是怎样平凡的，我都可以设想她是我的妻”。但这样的能耐可能很多男人羡慕而学不来。

第二招，马上结婚。其实，他的马上结婚，就是马上上床。没想到那个时代，结婚离婚竟是如此之容易，不离婚就可以结婚，两人写一张婚约也算结婚了，甚至什么都不写也算的。他的结婚，也不过给女人一个承诺，在某段时间内，有稳定的***，过过小日子，免得造反。且看他第一次见张爱玲，就已经想到上床了。武汉办报时，和17岁的护士小周，也是兵贵神速，抗战胜利后，他隐姓埋名潜逃时，与恩人家的寡妇姨太太，四十多岁，比他大一岁，一路还没走到温州，就行了夫妻之实。说自己是因为感激，无以回报，以身相许。他这人果真是能屈能伸的。若不是因为汉奸，怕暴露身份，在温州中学教书时，他也会对一像张爱玲的女学生下手了。到日本，与他寄宿的房东***，不到半月，就已经睡到一处，何况还有语言障碍！张爱玲之前，只婚姻，他就已经有三次了，还有女友，还挟妓，与苏青也有着暧昧关系。他是老少通吃的，且省时省力，不耽功夫，就近解决。当然这文人若***起来，道理也比别人多，要炫耀学识，掉掉书袋，把力比多给包装一下，把别人给弄糊涂了，只惭愧自己学问太少，太低级趣味往下半身去了。他还动不动自比贾宝玉，苏东坡，刘邦等人。

第三招，花女人钱。花你的钱，说明我不把你当外人啊。他自己也承认对女人有利用之意，但总能搬出流氓逻辑来，对张爱玲无情负心，却要说，“因为我待爱玲，如我自己，宁可克己，但是要多照顾小周与秀美。”是怎样的无情伪善嘴脸！逃难三年，与别人男欢女爱地过着小日子，却是心安理得地用着张爱玲的钱。张爱玲本为他与小周的事情伤怀，要他做出选择，他却又把他与寡妇范秀美的事说了出来，张爱玲“听了已经说不出话来！”是啊，对这样***无畏的人，除了震惊，还能说什么！张爱玲与家人在经济上都锱铢必较，分得清清楚楚的，为人处事分明有原则，看胡对她的一段描写：一次路遇瘪三抢她的手提包，争夺了好一回没有被夺去，又一次瘪三抢她手里的小馒头，一半落地，一半她仍拿了回来。她自己也笑说自己财迷，独对这胡兰成，低下了头。这就是孽缘，陷进去万劫不复。

第四招，坦白。他若跟哪个女人好，会把前面的情史一并供出。不像现在出去偷腥的人，说前面没有或前面的不好，他前面各各如花似玉，而你是更好的，这是更好一层的赞美，女人岂有不喜之理。且觉得自己就会是他的终点站了，不想着自己其实是招呼站。正大光明地不忠，你能奈之若何？张爱玲刚与他一起时，也是知道他的，表示过他在她那里来来去去亦可，没想到他的前妻（可能是第三位前妻）竟与他离了婚，于是他与张得以结婚。来来去去，可以随时抽身出来的，而结了婚，却是要一生一世相守的，所以才会受伤。即使离异了，也还沾了胡的光，带了汉奸文人的标签，在大陆多少年不被提及。只是没想到那年头，小市民阶层的两性关系竟如此开放，护士小周不见扭捏地就与胡兰成住到了一起，他还在报社给她安排个文书的位置，家人同事也觉得自然。寡妇范秀美，觉得送朋友送来了丈夫，竟是非常得意，也是让人看不上的嘴脸。

《今生今世》写得流丽轻逸且自恋罢了，对研究张爱玲有资料价值。这下有了《小团圆》，大多人会对照来读，也会又热卖一阵子。张爱玲动了情，真的是因胡兰成懂得她，她只喜聪明之人，胡绝情无义，却是相当聪明。两人谈话，能与张爱玲接招的，估计没有几人，何况她骄傲，不怎么与人交往，谈古论今，与胡兰成也有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喜悦，何况胡花言巧语，故意要来讨她欢心时。结婚时，胡38岁，张23岁，胡已是欢场老手，而她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没有性经验。胡文中也说“只觉她什么都晓得，其实她却世事经历得很少”。

《锵锵三人行》中将此时的胡比喻为正当年的好马，流于下半身，却是说得过去的道理，彼时的张爱玲对胡兰成是有着性依恋的，如她的《色•戒》，李安在拍电影之前，也许真的读了《小团圆》。想着她曾在美国堕胎，惊心动魄，不忍读，她若有后代，作品在华语市场如此畅销，对她后半生窘迫的生活，张迷们多少心里会有些温暖。可惜了，红颜薄命都是这样地，就是要人叹息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