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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蚂蚁对生活的建设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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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1:3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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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三联又出了一套“动物系列”,第一辑第一本就是《蚂蚁》,分“作为下属的蚂蚁,作为模范的蚂蚁,作为机器的蚂蚁,内敌,外敌,暧昧的蚂蚁”六个部分来讲。而吊诡地地方正在于,为什么我们可以在文字中持之以恒的书写蚂蚁?

比如卡尔维诺那部充满强大暗示和隐喻的《阿根廷蚂蚁》,就是在一个中篇里不同寻常的讲到了蚂蚁如何成为日常生活的通常现象,进而描写人类在社会中受各种环境牵制的缩影。确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阿根廷蚂蚁”,那些日常生活中琐屑而烦人的小事,无法摆脱,却又确实影响着我们。于是人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生活在“阿根廷蚂蚁”的包围中,有摆脱庸俗日常生活的愿望和冲动,但是终究摆脱不了。而蚂蚁这个意向,也确实存在着一股力量,跟那些威胁着从内部耗尽人类社会的力量惊人相似。

又比如贝尔纳•韦尔贝尔从1991年开始,陆续发表的以蚂蚁为题材的“地球内部居民”系列小说:《蚂蚁》、《蚂蚁时代》、《蚂蚁革命》,可谓对昆虫世界里最先进的科学知识做出了激动人心的艺术创作。其中贝尔纳试图探讨蚂蚁具有怎样的生活形式和文明形式两个命题。对于其生活形式的探讨尚可以入手,但如何从人类之外的角度来看待人类之外的文明则始终是个悖论。因为如果我们以人类的视角来看待异质文明,则必然意味着对异质文明的同化,所以真正理解一种异质文明根本是不可能的。这正如逻辑上的自指悖论:即在逻辑的范畴内解决不了逻辑自身的问题。所以贝尔纳的小说虽然激动人心,但其所讲述的文明也不过只是一个套着蚂蚁外壳的人类文明罢了,更或者,仅仅是一个现代西方文明而已。所以可见,一本书试图表现的主题越大,所不可避免的缺陷也越大。虽然这样的探讨对于一部成功运作的商业小说而言,未免过于吹毛求疵了。

而在中国这边,有个叫小饭的80后也写过一部《蚂蚁》,用的是荒诞和夸张的手法来讲述一个青年如何回忆自己的少年生活。并且在这种少年生活中,蚂蚁一直是他呼之即来的玩伴。比如在热烈的阳光下屠杀蚂蚁是童年时排解孤独感的最常用方式,而小饭也多次详尽写到这残忍的屠杀过程。从而蚂蚁自然而然地成了小说中不在场的主人公,参与着作者纯净而残酷的少年岁月。

确实,很多小孩子都乐于专注地沉浸于蚂蚁的小王国,甚或在西方,也不排除以此来逃避宗教教义持续而过度说教的可能性。毕竟在蚂蚁的小王国中,是可以找到传统社会生活主题的缩影的,而这个缩影几乎赶得上一个自治的乌托邦了。而通过微观世界,找到慰藉;通过思索渺小之物,察觉这个世界在安全之中的复杂性,就不单纯是小孩子乐于玩儿的游戏了,大人也乐于玩儿这个。

虽然禅宗的讲,这就是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但现实的讲,则是我们如此迷恋微观世界的同时,恰恰暴露了我们试图将世界控制在自己手中的企图。通过创造微型的世界,我们就可万无一失的将现实容纳于自身,从而将更广阔的世界个人化和内化。而能够随意的进入这两种视角,让叙述者时而能处在昆虫小世界的安全界限内,时而处在高于昆虫世界的优势地位上,这来回转换的二者,正是微型化游戏中孪生的两级。

比如电影《微观世界》,正是一部成功的微型化游戏的可视版,并且也是耍弄观看者尺度感的代表作。在这个微观世界中,时间似乎比一个小时的片长延长了,观众一下子被吸引到昆虫的经验王国中,同时又对他们在近距离下的样子惊讶不已。从而观众就这样在人类世界与现实世界中转换,而每次转变都会油然而生出奇迹感、庄严感,或者是一种近乎神授的卑微感。当然这种卑微感也不足为奇,因为在很多民族中,都有关于蚂蚁这种微型生物的创世神话,从而满足大众关于全能之神的诡谲幻想。

所以可见,尽管在上述的文字中,蚂蚁们充当了不同的喻体,但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生物学上讲,目前已知的蚂蚁种类达11006种,它们生活在全世界除极地冰冠以外的所有地方,而全部蚂蚁的重量竟为现存昆虫总重量的一半。而蚂蚁的巢穴和古埃及人的金字塔相比,人类的体型与其建筑物的比例为1:1250万;而蚂蚁的体型与其建筑物的比例为1:58亿。如此简单的计算,就可以强烈的展现出蚂蚁的相对优越。

此外,蚂蚁常被塑造成幻想中的微型军队、高尚行为的典范、理想的共产主义者、以及介于有机体和机器之间的生物。就像笛卡尔讲的,动物是最高效的自动装置,而蚂蚁就是大自然机器中最迷人的典范。而动物机器的引擎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本能,且不管这是自然产生的,还是上帝所赐,都跟人类的自傲形成了对比。又比如伊索就有一篇关于蚂蚁的寓言,就是探索了利用世界上这些小型化的力量做私人军队的幻想。而其间自然力量的微型化,人格化,绝对是构撰此类故事的有效手段。总之,人们可以通过对蚂蚁及其错综复杂的微型社会的各种反应,来阐明其背后隐藏的文化缘由。

比如电影《小蚁雄兵》就是通过蚂蚁的微型社会来提出了一个形而上问题:个体的生命有何价值?尤其是在20世纪的集权主义统治时代,一个人到底拥有多少个性?而这个问题正是基于蚁学界对蚂蚁自主性的怀疑而产生的。从而进一步投射到了当代西方社会更广泛的争论上,比如个体在后资本主义社会的地位等问题。确实,说回蚂蚁的自主性问题——关于一只蚂蚁的品级和它特定的行为功能之间是否存在相当固定的关系?而蚂蚁们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还是只是无情盲信、自我牺牲、一致行动,充其量不过是一群群忠诚度接近百分之百的“工厂工人”而已?

而如此形而上的问题,就涉及到了物种生态学的宏大叙事。比如从蚂蚁井然有序的社会方式中,看到世袭等级制,甚至军国主义价值观;又比如从蚂蚁为蚁后这个君主服务中,想到蚂蚁从某种程度上实为高效率的共产主义者,而这种高度发达,自我牺牲的群体生活,似乎一定程度上验证了社会主义在某种程度下的能够实现。

此外,在我们对于蚂蚁的道德阐述中,除了勤劳、谨慎和互助之外,甚至还有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陈词滥调、社会主义的乌托邦、乃至纳粹的优生学。从来如此,当人们对社会性昆虫进行道德阐述的时候,总是容易跟自然神学和道德劝诫结合起来。比如神学家会利用工蚁来劝诫教众,谦卑的服从于自己的尊长以及理性的社会形式;而这其中,蚁后则显然被当做君主和母性的模范了,从而蚂蚁的家庭生活就成了自然神学中,特别恰当的例子;而在保守的自然神学家看来,蚁穴的秩序是上帝叫人们了解自己社会地位的途径;而俄国无***主义者克鲁泡特金认为:一个物种中,各成员的互助程度,与该物种的进化等级对应,由此终于归纳出无***主义是人类进化的巅峰这一命题。

又比如越南有句谚语:小蚂蚁齐心协力能抬起大象。而这句谚语在越战期间,是有着特殊含义的。异曲同工的是,当911之后,小布什将朝鲜称为“邪恶轴心”一部分的时候,朝鲜也用蚂蚁自喻,来描述他们怎样无畏的面对自己和美国人的冲突。虽然美国媒体对此的解释是“普通朝鲜人与外界如此隔绝,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些比拟多么脱离实际”。

所以最后,回到最初的问题,就是我们何以对蚂蚁的研究和书写持之以恒?难道是我们已经无法满足仅仅在人类身上找到知识、智慧和洞察力,而必须借助于某些生物,看他们与我们相似的自然能力。虽然在这种借力的过程中,也无疑恢复并命名了某些无名无姓者的微观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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