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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曝书《三月春光宜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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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1: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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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饶便如此,也看完了林文月先生的[三月曝书]。

许多文字是熟悉的了,因为是选本,先前的[京都一年]是余闺蜜所送(呵,我亲爱的“表妹”,什么时候与你一起去旅行?),后来的[饮食膳记]没能购得,但也在网上稀落地看了回来。这本[三月曝书],许多篇幅便是选自这两本书。此外还收集有她的数篇欧游记,与怀念父母的文章。

林先生在书中写道:三月的阳光熙和温暖,今日无风,正宜曝书。如此文雅美好的行止,由一位敬爱的学人做来,多了些古时的布衣天然趣味。林先生曝的是我眼中极其珍贵的线装书。既有自购,也有祖上所传。于是也在阳光下悠悠地回忆起外祖父与先师台静农先生,笔墨轻淡,然留给读者想象空间极其渺远。外祖父半生的流离迁徒,台先生爱逛旧书摊的小习惯,略一提及,便似可见旧时烟云。

读中文系的人到底可以做什么呢?这是我十几年来非常低调且刻意回避的事情。汉语言文学是我一半的专业。然而我的过去与今天,所变换过的职业都与它毫无干系。父亲当年说:爱好固然好,总得在养活自己的基础上才能谈兴趣爱好。于是我婉转曲折地,用另一个手艺走另一条路养活自己。谋生才能谋爱,此爱,非独爱情,也包含兴趣爱好。诚如她翻译的日本坊间小说家一叶先生时,一叶所写过的:没有恒产就没可能有恒心,两臂交叉胸前空谈风流,若实际生活无粮食着落,便不能活命。文学究竟不是生活的手段,而当随心所欲的执笔。

初看乍眼,与我少时的心境是极契合的。关于文学,我一直以为也只能是借助不曾停止的阅读习惯与随心所欲的书写来缓慢行走,以期达到内心的丰盛和充实。文学作为基础衍生为文化,是相当自然且类似于归本溯源的事情。如果可以借助一点文学上的修养,而成为一个内心不致于荒芜的人,当然是另一所得。林先生因为机缘与人生中的巧合变化,以致一生从事文学工作。以一个文人学者的认知,她认为读中文系的人,依然可以钻入古籍之中,却不至于暮气沉沉,依然是一群充满自信与朝气的传统文化之传递者,在研读赏析之余时,亦不妨广采古今中外先贤先进们的智慧成果,以拓宽赏鉴评论的视野,却不必墨守成规固步自封。她如此认知,如此行守,并在不少篇幅中讲述自己解惑授业的琐细感受,不禁令人神往。

最感动我的是林先生谈往事。怀念母亲的[往事]。讲述儿时在夏日时光如何跟随母亲走过一条条街巷去探望旧时女友。描写母亲的字句令我着迷:我的母亲因为久居上海,总喜欢穿旗袍。她最喜欢的颜色是绿。绿色碎花,或者秋香色的软绸,最能衬托她清秀的外表。她的头发永远一丝不紊地梳成一个髻子,绾在脑勺后;外出之际,有时便在那个发髻上插一只翡翠簪子,或细粒真珠编制的蝴蝶簪子甚么的。我最喜欢看薄施脂粉打扮停妥后的母亲。

如此细致简洁的的小段文字,便把她自己的记忆跃然纸上,而读者又能跟随着这种描写真切地想象到一位与平日居家忙碌截然不同的女子。我们有多少人忘了自己的母亲也曾经有过自己美丽的时光,有过自己细腻的情怀?在她们成为一位母亲之前,我们是否想过,她们也有过自己的青春年少,也有过自己与亲密女友相处时的自由快活?

她写接送台静农先生与郑因百先生晚年时的一次会面尔至后来离逝。我几乎可以遥想那样的文人相会时的风采。郑先生予台先生的挽联:六十年来文酒深交吊影今为后死者,八千里外山川故国伤怀同是不归人。倏忽便带人回到民国时两人尚是风华正茂的青葱年月以及后来随家国沧海桑田变幻间的种种离散的历史中去。那个年代的文人学者,与家国是密切相关的,并非是完全埋头于学问不理世事的飘然决然,更多是经受了风雨的洗涤。这种交情,借助林先生的话,是一种相互推许、敬重、又不免于矜持、收敛的感情。

缅怀思人,睹物追忆。讲述家人罹病,师长友人离别。在三月的午后或薄暮里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看这本书,有数次竟不得不掩卷叹息。每一篇文字似乎都清清淡淡地,感情的释放从不尽情肆纵,但却在非常平实敛藏之余引人遐思。即使是写饮食文字,那么平淡的事物,也可让人牵引出甜蜜又伤感的情怀来。许是品酌相对的人罢,由是令那些平常日子有了不灭的记忆。

我是一个极其钟爱细节的人,有时明知这样不好,会令思维变得散乱,人也随之变得过于敏感细腻,而现实生活其实是不需要太过着重于细节的。但无可救药的,我却只能由细节里窥见生之美好与生之沉重。

北京三月的阳光有点过于炽热了些。暖气停后气温一下子攀升到近二十度,若无需早出晚归,连棉衣亦穿不住了。我一边行走在这个城市的不同角落里,一边静静地如常地继续着许多日常事情。有时会去到陌生的路,看到不同的景致,也会遇见陌生的人,然后渐渐熟悉。可是关于内心的欢喜与忧伤,明明存在,埋藏极深,但又仿似离得很远。而在看着一些平淡的文字时,却仿佛走在一条风景独好的路上,那些欢喜和忧伤,变得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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