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将我的那件白色的棉衣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气清寒的初冬时节了。
这个时候几乎是一年中最难熬时间了,天气湿润而寒冷,常常有漫天的大雾在一早起来降落到山城的角角落落。叶子也开始掉落,时常是风一吹,黄色的落叶就潮水一样哗哗的像身边卷了过来,冬风萧索,在眼前静静地吹过。
时间像是被清冷的温度冻住了一样,凝固,碎成细碎的粉末状,然后尘土般抖落,好像自己并不曾在这么漫长的时间之河里游走过。那么长的时间,生生的变成了空白。
于是一些很久远很久远的事就会毫无隔阂的想了起来,那条奔流不息的大河被记忆轻易的跨越过去,有一些人一些事就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而那些人那些事就如同这件棉衣的颜色,是在河底沉静了数十年的白沙一样的色泽——隔着一道雾去看,依旧能看得清来自遥远的彼岸的明冠玉珠、彩衣华服。
曾在图书馆里看过一本书,书的内容记不清了,而书的名字却如刻下来一般在心中生了根。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当淡去了年少时志气昂扬、鲜衣怒马之后,顶着这个世界的风霜开始面带笑容的游走。或者是在饮水机前冲一杯咖啡的时候,或者是在某个雨天在路边买报的时候,又或者是站在旷大的落地窗前看在外面飞舞的风筝时候,才会想起来那个少年时候邂逅或是青梅竹马的某个人。她的脸像是大雾一样从一个角落里慢慢的浮起来,渐渐充斥,湿润的气息如同想念一般漫上唇角和眼梢。然后自己,就在那么一瞬间苍老过去。
(二)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如泥。
看到这一句诗的时候离我过二十岁生日还有几天的距离。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就这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有很多盛大的梵音在耳边轰隆隆的响起来,原来一千年前的那个诗人也曾在自己老去的时候感叹这些年少时鲜活的时光。原来在那时候的成都,还有一个人着着一身雪一般的长袍,为了一朵梅花或者一个叫梅花的女人彻夜烂醉如泥。那时候的时光静好,有人等着他日日骑马归来,鬓侧插着一朵梅花,淡淡的红色在冬天里像是温暖的炉火。
后来战火起了,日日为了这些温暖的事情而醉如泥的少年带着自己的抱负离开了这里。他将自己的铁剑在冷雨中磨得闪亮,骑着连那个插着梅花的女子都熟悉的马儿一脚踏上了战场。十年之后,岁月的蹉跎和世事的不如意让他一次又一次心灰意冷。终于在看透一切的时候,他想起来当年的梅花和女人。想起来了当年心比天高的少年时。
只是不管是他还是那个女人,都已经在这岁月的颠簸中垂垂老去。
(三)
同样老去的还有故事里的那些人。
就像是江洋和姬野,像是吕归尘,像是在《飘渺录》里每天在酒馆说演义的那个老人。人是不能错过或者是放手一些东西的,否则它们会成为你心中的一个空洞,会日日夜夜的将你折磨来折磨去。也许你说你忘了,可是偶尔那么一刹那的时间、那么一件琐碎的东西、那么细小的事情就会让你忽地记起来这些东西——比如说,时光和你错过的人。
那是不会被忘掉的——总是在你渐渐老去的时候在心中被摩擦的越来越亮。然后时间哗哗的漫过去,唯独淹没不了心中的那一块地方。在你微笑着穿梭在一片陌生而厌恶的人群中时,那儿会有一些青翠的枝枝蔓蔓生长出来,把你带回到许多年前,在一个人的身边,你们唱歌相和,携手出游。你为她的鬓上插上一朵百合,她为你整理白色的长衣。那时候世界简单,身边只要有彼此,那么这个苍茫世间,就是完好。
即使是后来老了,身边有很多相熟不相熟的人陪着,那些瞬间依旧不忘,如同种植了一朵花在心中,年年盛开,年年都将自己绝美的花瓣飘零成落叶。
于是在把这个天下夺到自己手中很久之后,那个已经白发苍苍的开国帝王依旧对那个蔷薇一般的女子念念不忘,他在她的尸身面前静然的坐下,口中声音低低,害怕惊动了眼前这红装安然的女子。
“悲喜总无泪也,是人间白发,剑胆成灰。”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1:16:28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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