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达摩流浪者》。纸面的阅读,这是第一遍。但是真正的第一次阅读,应该是2005年,在网上找的电子版。一读之下,很喜欢。
出于对《达摩流浪者》的喜爱,我读了《在路上》。我得说,我不喜欢《在路上》。也许它在美国的写作史上是一个标志,标志着自动写作/自发写作之类文体的诞生,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这样纯粹流水帐。我不能说书不好,我只能说,我读的时机不对。如果我年方二九的时候遇见它,血气方刚,也许会执着于在路上这样的状态而不及其他。可惜,我不是。虽然我仍然痴迷于在路上,虽然我现在还时不时地会在路上,但是,在路上和在路上,也可以有很多不同。
然后,我读了《荒凉天使》。夜色翻译的《荒凉天使》,秉承《达摩流浪者》特质的《荒凉天使》。这本书没有令我失望,只是,我象是把猫爪子放在胸前,心痒痒得很。如今重读《达摩流浪者》,猫爪子又再扬起。我也知道,这痒,不从《荒凉天使》始,也不从《达摩流浪者》始,而是早有渊源。
最得我心的,始终是那一类小说。那一类中,我读的第一本,应该是毛姆的《刀锋》。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我都没有再读任何一本毛姆的长篇,但是刀锋,像是用他的刀在我身体上划过,直到今天,都无法超越过那样的主题:为什么?为什么存在?为什么有这样的生活?拉里晃了那么久的膀子,用可爱的游手好闲换来了彻悟,过上让他安心的生活,无论这生活在别人眼里看来有多么怪异。读完《刀锋》的时候,我一方面替拉里的圆满庆幸,另一方面心痒:拉里究竟是用什么答案解决了他的问题,最终得道安心大隐隐于市?狡诘的毛姆,在此语焉不详。
我曾经以为,是东西文化的差异,造成西方作家对东方文明的向往,但是也造成那样的隔靴搔痒,不能力透纸背。后来觉得,不说要我写佛写禅,就算只是写写当代的奥修,我也写不出来,只能把猫爪送给我可怜的读者——那是只能用故事来意会的文化,支离破碎的分析推理,与这种文化的脉络背道而驰。
看到有人对《达摩流浪者》中写到的佛与禅相当不满时,突然释然。我看过些佛教典籍,我清楚地知道我当时是抱着哲学研究的目的看的。但是,当这些小说谈佛谈禅,他们真的是在谈佛谈禅,当它一门学问来研究,或者当它是宗教来膜拜么?
贯穿本书始终的,是“垮掉的一代”努力寻找生活的意义。这样的问题,在各色宗教的迷宫中都可流连一番,只不过根植于东方文明的佛教的神秘感,尤其令他们好奇。对他们来说,生活的目的就是生活本身,生活比佛理错综,也比教义纷乱。既然如此,何必惦记着非要还佛教一个本原呢?他们的谈佛谈禅,其实只是在谈自己:从各种角度看到生活的不同侧面,解决自己的人生疑问。求学问道从来不是只有我们东方文化主流中正襟危坐这一种模式,have fun才是美国文化的根基。于是,禅宗那样直指人心的顿悟最对脾胃——不着形式才能天马行空,让这些内心骚动不安的年轻人玩起雅雍来不至于忐忑。佛也好,禅也罢,都是来让人的生活精彩并且安心,而不是反过来,为了佛和禅去过清苦乏味的日子。
投入地生活,自由地飞翔——达摩流浪者和他前仆后继的伙伴们,做到了的。他们的生活,也许一时迷乱,也许不合常规,但是毫无疑问,全都真诚、率性、内省。这样的身体力行,不虚伪掩饰,不欺世盗名,毫不逊色于人类文明演化中循规蹈矩的添砖加瓦。
这是另一种,山峰的高度。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1:15:16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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